斷龍石落下的巨響在狹窄的通道內回蕩,最終被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吞噬。隻有幾人粗重、紊亂的喘息聲,證明著生命的存在。空氣冰冷潮濕,帶著一股泥土和岩石的腥氣,與主殿內那星輝藥香縈繞的氣息截然不同。
丁逍遙背靠著濕滑的石壁,冰冷的觸感讓他因劇痛和疲憊而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絲。他摸索著取出最後一根完好的冷光筒,擰亮。幽白的光芒照亮了這條僅容兩人並排通行的向下石階,石階陡峭,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處,看不到儘頭。
“咳……咳咳……”蕭斷嶽癱坐在台階上,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左肩塌陷處的劇痛,額頭上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臉色灰敗得嚇人。林聞樞將依舊昏迷的羅青衣小心地放在相對平整的地麵,自己也幾乎虛脫,靠著牆壁喘息,檢查著之前吸入毒瘴和對抗玉俑時留下的內傷。
丁逍遙的目光首先落在羅青衣身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臉色不再是之前的金紙色,反而泛起一種詭異的青灰,那是丹毒與體內舊傷交織、生機即將徹底斷絕的征兆。時間,真的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對金萬貫犧牲的悲痛和對前路的憂慮,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那兩件剛從懸棺中取出的物品上。
那卷古老的卷軸,材質非帛非紙,觸手柔韌而微溫,仿佛帶有生命的餘溫。他小心翼翼地展開。卷軸上並非文字,而是用某種暗紅色的、仿佛乾涸血液般的顏料,繪製著無數繁複到極致的人體經絡變異圖譜以及對應的、逆亂常規的行針法門!圖譜旁邊,配以更加古老晦澀的鳥蟲篆注解。
丁逍遙對醫道隻是略通皮毛,但僅看那圖譜上標注的穴位走向之奇詭、行針手法之險絕,就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這絕非正統醫道,更像是一種劍走偏鋒、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秘傳禁法!
而那一支七寸玉針,通體冰涼,細若毫發,針尖那一點寒芒在冷光下流轉,仿佛能刺透一切虛妄與汙穢。針體內部,似乎有乳白色的流光在緩緩湧動。
“青衣閻羅的抉擇……”丁逍遙想起大綱中羅青衣曾為救隊員動用禁藥自身受損的記載,心中了然。這卷軸與玉針,恐怕正是為她這樣的人準備的——用以化解極致邪毒、逆轉生死的禁忌之術!
“聞樞,你來看看,這上麵記載的,是否是救治青衣之法?”丁逍遙將卷軸遞給狀態稍好的林聞樞。
林聞樞強打精神,接過卷軸,隻看了一眼,臉色就瞬間變了,眼神中充滿了震撼與難以置信:“這……這是‘逆脈奪命針’?!傳說中早已失傳的、專門用於化解世間奇毒、吊續將絕生機的無上針法!但……但這行針路線太過凶險,幾乎全是逆衝要害大穴,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救人,反而會瞬間引爆其體內所有毒性,立時斃命!而且……施針者需以自身精純元氣引導玉針,對施術者損耗極大,甚至可能……折損壽元!”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看向丁逍遙:“丁爺,這……太冒險了!”
丁逍遙看著氣息愈發微弱的羅青衣,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彆的選擇了。告訴我,該如何做?”
林聞樞深知情況危急,不再多言,快速瀏覽卷軸,指著其中一個標注著“煞氣侵體,丹毒攻心”的變異經絡圖,以及旁邊一套極其複雜的行針順序:“需先封其‘紫宮’、‘玉堂’、‘膻中’三穴,鎖住心脈餘氣;再以玉針逆渡‘鳩尾’、‘巨闕’,逼出丹毒核心;最後強衝‘神藏’、‘靈墟’,激發其自身被壓製的本源藥力……每一步都必須精準無誤,力道、深度、時機,差之毫厘,便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我來施針。”丁逍遙沉聲道。他雖非醫者,但身手敏捷,對力量的控製遠超常人,更重要的是,他胸口的灰白痕跡對能量流動異常敏感,或許能助他一臂之力。而且,他不能將如此凶險之事,交給狀態更差的林聞樞或蕭斷嶽。
他讓林聞樞持著卷軸和冷光筒在一旁指引,自己則半跪在羅青衣身側,凝神靜氣,將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那支冰涼的玉針之上。
第一針,紫宮穴!位於胸骨上窩中央。
丁逍遙眼神銳利如鷹,出手如電!玉針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破空聲,精準地刺入穴位!針入三分,一股陰寒的阻力傳來,是盤踞的丹毒!他手腕微顫,運起一絲內力,順著針體渡入,同時胸口灰白痕跡微微發熱,幫助他感知著羅青衣體內那混亂氣機的細微變化。
“封!”丁逍遙低喝,針尖內力一吐,如同設置了一道無形的閘門。
羅青衣身體微微一顫,眉頭緊蹙,但氣息似乎凝實了一絲。
第二針,玉堂穴!第三針,膻中穴!
丁逍遙全神貫注,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每一針都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需要對抗羅青衣體內那狂暴的丹毒反噬,以及她自身瀕死機能的混亂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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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關鍵的四、五針,逆渡鳩尾、巨闕!這是要將深入臟腑的丹毒核心強行逼出!
丁逍遙深吸一口氣,玉針緩緩刺向鳩尾穴。針尖剛觸碰到皮膚,羅青衣體內那股陰寒歹毒的丹毒仿佛感受到了威脅,猛地躁動起來!她身體劇烈抽搐,嘴角溢出黑紫色的毒血!
“穩住!”林聞樞在一旁緊張地低呼。
丁逍遙屏住呼吸,指尖穩定得如同磐石,玉針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堅定的速度,逆著那狂暴的毒流,一點點深入!針體內部的乳白色流光此刻大盛,與丹毒激烈交鋒,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丁逍遙感到一股冰冷的惡念順著針體反噬而來,試圖侵蝕他的手臂,被他胸口的灰白痕跡強行擋下。
終於,針尖抵達預定深度!丁逍遙猛地運轉內力,配合玉針的神異,如同抽絲剝繭般,將一股粘稠的、暗紅色的丹毒核心,順著針孔生生逼了出來!
毒血落在地上,瞬間將岩石腐蝕出一個小坑,發出刺鼻的惡臭。
緊接著是巨闕穴!同樣的凶險,同樣的艱難!
當兩處主要毒源被逼出後,羅青衣的臉色那詭異的青灰色終於開始褪去,雖然依舊蒼白,卻多了一絲屬於活人的微弱生氣。
最後一關,強衝神藏、靈墟兩穴,激發其本源藥力!
此時丁逍遙已是臉色發白,內力與精神消耗巨大。但他眼神依舊堅定,毫不猶豫地落下最後兩針!
“嗡——!”
玉針發出清越的鳴響!羅青衣身體猛地弓起,一股精純的、帶著濃鬱藥香的青色氣流從她丹田處升騰而起,迅速流轉全身!她體內那原本被壓製、瀕臨枯竭的本源藥力,在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針法刺激下,終於被徹底激發!
她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一直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變得平穩而悠長,陷入了真正的、帶有生機的沉睡之中。
成功了!
丁逍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如同虛脫般向後靠去,玉針從他指尖滑落,被他小心接住。此刻他才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羅姑娘……命保住了!”林聞樞探了探羅青衣的脈象,驚喜交加地說道,看向丁逍遙的目光充滿了敬佩。
蕭斷嶽也咧了咧嘴,想笑,卻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然而,還沒等他們從這成功的喜悅中緩過氣來,一直負責警戒後方雖然被斷龍石封住)和傾聽下方動靜的林聞樞,臉色突然再次一變!
“下麵……有聲音!”他側耳傾聽,語氣凝重,“很多……非常多的爬行聲!還有……水流聲變大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我們剛才逼出體外的丹毒氣息……吸引過來了!”
幽泉續命,剛奪回一線生機,新的威脅卻已循著血腥與毒穢之氣,從這暗無天日的石階深處,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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