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樞的身影,在那些狂舞的、如同巨蟒般的暗紫色菌索間,顯得如此渺小,仿佛暴風雨中穿梭的海燕,隨時可能被撕碎。每一次跳躍,每一次抓握,都遊走在生死邊緣。菌索表麵濕滑黏膩,那些吸盤不僅帶有強大的附著力,偶爾收縮時還會滲出具有強烈腐蝕性的黏液,灼燒著他的手套和衣物。
“小心左邊!”丁逍遙嘶聲提醒,同時不顧自身安危,猛地向前撲出,短刀狠狠劈砍在一根試圖從側麵卷向林聞樞的菌索上。刀鋒入肉如果那算是肉的話)三分,暗紫色的汁液噴濺,那菌索吃痛般猛地回縮,為林聞樞爭取到了寶貴的半秒鐘。
林聞樞借勢腳下一蹬,身體在空中一個驚險的擰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另一根當頭砸下的菌索,雙手死死抱住了另一根相對“安靜”一些的、作為支撐點的菌索,如同猿猴般向上攀爬。他的目標明確——菌核頂端那塊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漆黑斑點。
菌核的搏動更加狂暴了,“咚咚”聲如同密集的戰鼓,敲得人氣血翻湧,耳膜刺痛。彌漫的熒光綠色孢子霧越來越濃,即使含著羅青衣提供的藥丸,也能感到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那些狂舞的菌索仿佛化作了無數扭曲的鬼影。
更多的菌絲造物從洞壁、從地麵蜂擁而出。菌絲蜘蛛、菌絲獵犬,甚至那些動作僵硬的人形菌絲傀儡,都如同潮水般向我們湧來。它們的目標不僅是乾擾林聞樞,更是要徹底淹沒我們這些地麵上的“螻蟻”。
羅青衣的臉色已經由蒼白轉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她咬緊牙關,將最後一些驅蟲和腐蝕性的藥粉撒出去,暫時清空了一小片區域,但很快就被新的菌絲生物填補。她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呼吸急促,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青衣,退後!守住阿土和夢謠!”丁逍遙一邊揮刀格擋,一邊將羅青衣護在身後。他獨自麵對著大部分的壓力,短刀揮舞得密不透風,腳下步伐靈活變換,儘量將戰鬥控製在遠離兩個昏迷同伴的區域。但他的體力也在飛速消耗,胸口那灰白痕跡傳來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仿佛在與整個菌核的意識進行著殊死對抗。
“聞樞!快!”丁逍遙再次大吼,他的手臂被一根菌索末端的尖刺劃開了一道血口,鮮血的味道似乎更加刺激了這些怪物,攻擊愈發瘋狂。
林聞樞此刻已經攀爬到了菌核的中上部。越往上,菌索的舞動越發密集和狂暴,仿佛守護君王最後防線的禁衛軍。他幾乎是憑借著一股意誌力和過人的敏捷,在縫隙中求生存,一點點地向上挪動。
終於,他瞅準一個空檔,腳下猛地在一根橫向掃過的菌索上一蹬,身體借力向上竄起,左手五指如鉤,死死摳住了菌核頂部邊緣一處相對堅實的褶皺!
成功了!他抵達了菌核的頂端!
菌核的頂端區域比從下麵看要寬闊一些,但同樣布滿了黏滑的菌毯和細微的、搏動著的血管狀脈絡。而就在這片區域的中心,那塊深邃的漆黑“斑點”,靜靜地存在於那裡。
離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它的詭異。
那並非簡單的顏色深,而是一種純粹的、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的“虛無”。它大約有臉盆大小,表麵並非光滑,而是有著極其細微的、如同大腦溝回般的紋理,這些紋理在緩緩蠕動,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股冰冷、死寂、卻又帶著龐大精神侵蝕力的氣息,正從這黑斑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林聞樞強忍著直接注視黑斑所帶來的強烈暈眩和靈魂都要被吸走的感覺,他伏低身體,避免被下方揮舞的菌索掃到,仔細打量著這可能是菌核唯一弱點的地方。
“怎麼樣?”下方傳來丁逍遙焦急的詢問,他的聲音在激烈的打鬥和菌核的搏動聲中顯得有些模糊。
“看不清具體結構!但這玩意兒……邪門得很!感覺在看一個黑洞!”林聞樞大聲回應,他嘗試著用匕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去觸碰那黑斑的邊緣。
然而,就在匕首尖端即將接觸到黑斑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原本靜止的黑斑中心,猛地裂開了一道縫隙!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裂縫,而更像是一道通往無儘深淵的、純粹由黑暗構成的“門”!
緊接著,一股無形無質,卻龐大到令人絕望的精神衝擊,如同海嘯般從那道黑暗縫隙中洶湧而出!這不是物理攻擊,無法用刀劍格擋,它直接作用於我們的意識深處!
“啊——!”
首當其衝的林聞樞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猛地抱住頭顱,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從菌核頂端翻滾著跌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下方的菌毯上,身體劇烈抽搐著,眼神瞬間失去了焦距,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混亂,似乎陷入了某種可怕的精神幻境之中。
而這精神衝擊並不僅僅針對他!
下方的我和羅青衣,也同時遭到了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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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感覺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間扭曲、破碎!不再是布滿菌絲的洞窟,而是變成了無數飛速閃回的、混亂不堪的畫麵碎片——
燃燒的村莊、慘叫的村民、岩剛被菌絲吞噬時絕望的眼神、阿普墜落深淵時伸出的手、蕭斷嶽被菌絲蜘蛛淹沒的背影……還有更多陌生的、屬於曆代在此遇難者的恐懼與絕望瞬間,如同病毒般強行湧入我的腦海!
“不……不是真的……”我痛苦地低吼,努力想要穩住心神,但那股精神力量太強大了,它似乎在挖掘、放大我們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愧疚。胸口的灰白痕跡傳來一陣陣灼熱的刺痛,仿佛在與這股外來入侵的精神力量激烈對抗,守護著我意識的最後防線。
羅青衣的情況更糟。她本身精神消耗就極大,此刻被這精神衝擊正麵命中,她悶哼一聲,直接軟倒在地,身體蜷縮,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口中發出無意識的、斷斷續續的呻吟,顯然已經完全陷入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就連昏迷中的阿土和雲夢謠,身體也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在夢境中也遭受著可怕的折磨。
整個洞窟,仿佛化為了一個精神的煉獄。菌核頂部的黑暗縫隙,如同一個邪惡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下方陷入崩潰的我們。物理的攻擊暫時停止了,但這場無聲的精神侵蝕,遠比刀劍更加致命!
林聞樞生死不明,羅青衣精神崩潰,丁逍遙自身難保,兩個昏迷的同伴也危在旦夕……
我們,似乎已經走到了絕路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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