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陣中的短暫休整,如同暴風雨眼中珍貴的寧靜。眾人倚靠著冰冷潮濕的碑石,抓緊時間處理傷口,吞咽著所剩無幾的乾糧,努力恢複著幾近枯竭的體力。空氣中那股沉凝古老的氣息似乎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讓連日來被瘴氣與血腥侵蝕的肺腑稍稍舒緩。
玄塵子與雲夢謠並未休息,他們圍繞著幾座核心的石碑,時而閉目感應,時而低聲交流。石碑中殘留的古老意識碎片雖然零散微弱,卻像散落的拚圖,與蠱母饋贈的信息相互印證、補充。
“不會有錯,”雲夢謠睜開眼,語氣帶著一絲疲憊的肯定,她指向東北方那被層層山巒與密林遮擋的遠方,“那個‘呼喚’……越來越清晰了。冰冷、浩瀚……帶著一種……萬物伊始般的古老威嚴。和我們感應到的方向完全一致。”
玄塵子頷首,拂塵指向一塊刻有盤旋風紋的石碑:“風自北來,攜冰雪之意。碑文雖不可儘識,然氣機流轉,皆指向極北寒疆。薩滿祖庭,確在彼方。”
目標前所未有的明確,但眾人的心情卻更加沉重。明確的指向意味著更少的選擇,也意味著他們正主動走向一個連千年蠱母都心存敬畏的、更加未知且可能更加危險的所在。
休整時間一到,丁逍遙毫不猶豫地起身。“出發。”
隊伍再次啟程,這一次,方向明確——沿著石碑陣指引的東北方,穿越哀牢山最後的屏障,北上!
接下來的路途,仿佛印證了那冥冥中的召喚。周圍的植被開始悄然變化,之前那些色彩妖豔、形態詭異的菌類和灌木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耐寒、枝葉堅韌的針葉類植物和地衣。空氣雖然依舊潮濕,但那股縈繞不散的瘴癘之氣明顯淡薄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冽的、帶著鬆針和岩石氣息的山風。
地勢也開始持續走高,山路變得越發崎嶇陡峭。很多時候,他們不得不手腳並用,在濕滑的岩石和盤根錯節的樹根間攀爬。體力消耗巨大,但奇怪的是,眾人卻感覺精神上的疲憊似乎減輕了一些,仿佛脫離了屍寨和沼澤那種令人窒息的邪異環境後,某種無形的壓力也隨之散去。
那遺民少年對這片區域似乎完全陌生,他緊跟在丁逍遙身邊,好奇而警惕地打量著周圍迥異於屍寨附近的環境,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茫然。
行至一處山脊,前方豁然開朗。腳下是綿延起伏的墨綠色林海,而在視野的極遠處,天地交界之處,隱約可見一道巍峨連綿、頂端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脈輪廓,如同沉睡的銀色巨龍,橫亙在北方的大地之上!
“那是……雪山?”金萬貫喘著粗氣,指著遠方,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在悶熱潮濕的西南之地驟然看到雪峰,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錯位感。
“是北方的山脈,”陸知簡虛弱地靠在蕭斷嶽身上,望著那遙遠的雪線,眼中閃爍著學者特有的光芒,“看來我們已經接近哀牢山的北部邊緣,再往北,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地貌了。薩滿祖庭,難道就在那片雪山之中?”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不僅僅是物理上的寒冷,更是一種麵對完全未知領域的心靈上的凜然。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感應著北方的那股“呼喚”的雲夢謠,身體猛地一震,臉上浮現出一種極其奇異的表情,混合著震撼、敬畏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親切?
“它……它知道我們來了……”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微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那股意識……比蠱母更加龐大,更加古老……它沒有惡意,更像是一種……無言的守望和……等待。它在‘看’著我們……”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話語,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暖流,毫無征兆地拂過每個人的身心。這暖流並非實質的熱量,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撫慰,如同冬日的初陽,瞬間驅散了連日奔波的疲憊與心底殘留的驚懼,連羅青衣腰間的隱痛和陸知簡的虛弱似乎都緩解了幾分。
與此同時,眾人腦海中那源自蠱母饋贈的、關於“薩滿祖庭”的模糊坐標,驟然變得清晰無比!不再隻是一個大致的方向,而是仿佛有一幅無形的地圖展開,明確地標示出了穿越前方山林、渡過某條大河、最終抵達那片雪山之下的具體路徑!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祖庭的認可?”玄塵子感受著體內暖流的餘韻,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
丁逍遙握緊了手中的砍刀,眼神銳利地望向北方那巍峨的雪線。這股力量,溫和卻浩瀚,與屍寨蠱母的冰冷詭異截然不同。但它所代表的,是福是禍,依舊未知。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退路。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經曆,都將他們引向那裡。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曆經磨難、傷痕累累卻眼神堅定的同伴,又看了看那遙遠而聖潔的雪山輪廓。
“路,已經指明了。”丁逍遙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在山風中傳開,“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踏向最終的謎底。”
沒有歡呼,沒有畏懼,隻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決絕。
隊伍稍作整頓,便義無反顧地沿著腦海中那清晰無比的路徑指引,走下山脊,再次沒入下方墨綠色的林海,向著北方,向著那召喚的源頭,堅定不移地前行。
哀牢山的陰影逐漸被甩在身後,而北方雪山的輪廓,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最終的旅程,已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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