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斷嶽的怒吼在幽穀中回蕩,帶著一種困獸般的焦灼。丁逍遙靠在他寬厚的背上,呼吸粗重,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那並非源於體力消耗,而是與腦中瘋狂滋生的混亂意念抗爭的結果。冰冷的外來意識如同藤蔓,纏繞著他的思維,試圖將他的理智拖入無儘的混沌。他看到蕭斷嶽揮舞的拳影將一具具纏滿菌絲的屍骸擊退,但更多的,如同潮水般從陰暗角落湧出,那些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菌絲,正從四麵八方向他們纏繞過來,空氣中彌漫的孢子讓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肺部一陣冰寒的刺痛。
“火……”丁逍遙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獲得了一瞬間的清明,他嘶啞著低吼,“它們……怕火!”
這並非憑空猜測。在那混亂湧入的意念碎片中,他曾短暫地“看”到一幅畫麵:一道跳躍的、溫暖的光芒劃過黑暗,所過之處,那些蠕動的白色菌絲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焦枯、退縮!那感覺無比清晰,仿佛是這菌絲網絡本身銘刻的、源自本能的恐懼!
蕭斷嶽聞言,赤紅的雙目猛地一亮!他瞬間明白了丁逍遙的意思。這些濕漉漉、陰森森的東西,本質還是菌類生物!
“火!他娘的,老子怎麼沒想到!”蕭斷嶽咆哮一聲,一拳將側麵撲來的一具“冰屍”砸得胸腔塌陷,趁機飛快地摸索自己身上。作為團隊中經常負責暴力開路的成員,他身上總會帶著一些應急之物。很快,他從貼身的內袋裡掏出一個扁平的、軍用的防水油布包,裡麵赫然是幾根包裹嚴實的固體燃料棒,以及一個老式的、但顯然保養極好的鋼製煤油打火機。這是他為應對極端環境準備的最後手段,燃料有限。
“老大!撐住,跟緊我!”蕭斷嶽沒有任何猶豫,用牙齒咬開一根燃料棒的保護殼,將其猛地投向身前屍群最密集的區域,同時,“哢嚓”一聲擦亮了打火機。
橘紅色的火苗在晦暗的幽穀中跳躍而起,帶著一種久違的、生命的暖意。
火苗觸碰到那根灰白色的燃料棒,隻聽“轟”的一聲,一股熾烈的火焰猛地升騰起來!固體燃料劇烈燃燒,釋放出高溫和刺鼻的氣味。
奇跡發生了!
火焰觸及之處,那些從屍骸身上、從地麵腐殖層中蔓延過來的白色菌絲,如同活物般發出一陣幾乎不可聞的、細微的“滋滋”聲,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卷曲、焦黑、化為灰燼!就連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瘋狂撲上的屍骸,在靠近火焰範圍時,動作也明顯出現了遲滯和畏懼,它們空洞的眼窩似乎“注視”著那跳躍的光芒,發出更加焦躁不安的低語。
有效!
蕭斷嶽精神大振,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他一手揮舞著燃燒的燃料棒,如同舉著一支熾熱的火炬,另一隻手攙扶著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的丁逍遙,奮力向前突進。
“滾開!”他怒吼著,將火焰掃向擋路的屍骸。菌絲懼怕地退縮,連帶著那些被操控的屍骸也行動受阻。火焰為他們開辟出了一條狹窄的、充滿焦糊味的通道。
然而,這希望之光也極其脆弱。一根燃料棒燃燒得很快,不過十幾秒,火焰就開始減弱。蕭斷嶽毫不猶豫地立刻點燃第二根,繼續前進。他必須在這有限的火光照耀下,找到一條真正的出路!
丁逍遙強忍著腦中的翻江倒海,努力集中殘存的理智,觀察著周圍。在火焰的照耀下,幽穀的細節更加清晰。他看到那些棧道和棺槨分布的規律似乎暗含某種軌跡,岩壁上的苔蘚在某些區域格外濃密,而在另一些區域則相對稀疏。
“那邊……”丁逍遙虛弱地抬起未受傷的手臂,指向左前方一處岩壁。那裡並非棺槨聚集之地,反而有一個不起眼的、被幾塊崩塌巨石半掩著的黑黢黢洞口,洞口周圍的菌絲覆蓋明顯少於其他地方,而且,他模糊地感覺到,那裡似乎有極其微弱的、與這幽穀死寂氛圍格格不入的空氣流動!
“有風!”蕭斷嶽也敏銳地感覺到了,那洞口仿佛是一個呼吸孔,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土腥氣的涼意。
希望就在眼前!
但燃料棒也隻剩下最後一根了。身後的屍群雖然畏懼火焰,卻並未放棄,依舊遠遠地簇擁著,一旦火光熄滅,它們會立刻蜂擁而上。而前方的路徑,依舊被零星複蘇的屍骸和不斷滋生的菌絲阻擋。
“拚了!”蕭斷嶽眼中閃過厲色,將最後一根燃料棒猛地投向洞口方向,熾烈的火焰暫時將那片區域清空。他攙扶著丁逍遙,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如同蠻牛般向前衝去!
靴子踩在焦枯的菌絲和破碎的屍骸上,發出令人不適的聲響。冰冷的、帶著惡意的低語在耳邊縈繞不去。丁逍遙感到那侵入腦中的冰冷意念因為本體的受創而變得更加狂躁,無數扭曲的幻象試圖淹沒他最後的意識。
就在他們即將衝入洞口的刹那,最後一根燃料棒的火焰也跳動了幾下,驟然熄滅!
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間重新吞噬而來!失去了火焰的威懾,身後的屍群發出更加響亮的、充滿渴望的嘶嚎,加快了圍攏的速度!而洞口附近,幾具原本被火焰逼退的屍骸,也重新掙紮著站起,揮舞著枯爪抓來!
“進去!”蕭斷嶽將丁逍遙往那黑暗的洞口裡猛地一推,自己則霍然轉身,用他那寬闊的後背,死死堵住了並不寬敞的洞口,麵對著洶湧而來的、無窮無儘的屍潮!
他咧開嘴,露出沾著血絲的牙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來啊!雜碎們!從你蕭爺爺身上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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