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小子!”
玄塵子一聲斷喝,蘊含道門清心咒力的音波如同實質般撞向被附身的公輸銘。然而,那蒼老意識隻是微微一滯,籠罩公輸銘的白光蕩漾了一下,隨即恢複穩定。它操控著公輸銘的身體,靈活地側身避開玄塵子緊隨其後抓來的拂塵,動作雖顯僵硬,卻帶著一種看穿一切軌跡的從容。
“聒噪。”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公輸銘那原本天真靈動的臉上,此刻隻有深潭般的古井無波,“區區後天清音,也敢撼動老夫參悟千載的‘寂滅心鏡’?”
他,或者說“它”,目光再次鎖定陸知簡,那眼神如同最精準的探針,仿佛要刺穿陸知簡的顱骨,直接攫取其中儲存的知識。“此子靈台清明,識海廣博,正是上佳的‘經卷’坯子……嗯,還有那個女娃,”他又看向雲夢謠,眼中閃過一絲異彩,“靈魂通透,近乎道韻天成,可承載萬靈之念……妙,甚妙!”
被那目光掃過,陸知簡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天靈蓋,仿佛自己變成了一本任人翻閱的書。雲夢謠則下意識地往羅青衣身後縮了縮,純淨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懼意。
“把他逼出來!”蕭斷嶽怒吼一聲,他不管對方是千年老鬼還是萬年精怪,敢動他隊友,就要承受他的怒火。他龐大的身軀帶著惡風撲上,特製工兵鏟直劈而下,目標是公輸銘的肩胛非致命處,試圖製伏。
然而,附身公輸銘的古魂隻是抬起了那隻屬於少年、此刻卻縈繞著白光的手指,對著呼嘯而來的工兵鏟輕輕一點。
“鏗!”
一聲金鐵交鳴的脆響!蕭斷嶽隻覺得一股無比精純、凝練、帶著某種“瓦解”意味的力量從鏟柄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崩裂,沉重的工兵鏟幾乎脫手飛出!他蹬蹬蹬連退數步,滿臉駭然。這絕非公輸銘本身的力量,甚至超越了普通物理力量的範疇!
“蠻力,下乘。”古魂淡漠評價,手指一轉,指向地麵。
刹那間,眾人腳下那片混沌微光構成的地麵,突然泛起漣漪,數條由光芒凝聚、表麵浮現著複雜幾何紋路的鎖鏈猛地竄出,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纏繞向蕭斷嶽的雙腿!
“小心!”丁逍遙猛地踏前一步,血脈之力雖受壓製,但此刻情急之下依舊爆發出一股無形的波動,強行乾擾了光鏈的軌跡,讓它們出現了瞬間的遲滯。蕭斷嶽趁機怒吼一聲,肌肉賁張,猛地掙脫了尚未完全合攏的束縛。
“咦?”古魂第一次露出了些許感興趣的神色,目光轉向丁逍遙,“汝之血脈……竟能擾動此間‘基理’?有趣,當真有趣!莫非是上古‘守藏人’之後?”它似乎從公輸銘的記憶裡翻找到了關於丁逍遙“陣眼”能力的隻言片語,產生了更大的探究欲。
戰鬥瞬間爆發,卻又在瞬間陷入了極其不利的境地。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占據了隊友身軀、擁有莫測手段、並且似乎對這片“經筒之海”規則極為熟悉的古老意識。投鼠忌器,他們無法對公輸銘的身體下死手,而對方的攻擊卻毫無顧忌。
金萬貫嚇得躲在眾人身後,手裡緊緊攥著一把金剛杵不知何時從哪兒摸出來的法器),嘴裡念念有詞,也不知是求佛祖保佑還是在計算這次“虧本買賣”的損失。林聞樞試圖用信息乾擾,但他發現那古魂周圍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所有指向它的精神探測和信息流都被扭曲、吸收,如同石沉大海。
羅青衣銀針在手,卻遲遲無法射出。她的針法能救人,也能殺人,但麵對這種靈魂層麵的侵占,貿然出手很可能直接毀了公輸銘的識海。
“不能硬拚!”玄塵子臉色鐵青,快速對丁逍遙道,“逍遙,穩住大家心神,尤其是夢謠!青衣,嘗試用安魂定魄的針法,隔斷那老魂與銘小子本體魂魄的部分連接,哪怕隻能削弱一絲!其他人,遊鬥牽製,保護知簡和夢謠!”
他再次揮動拂塵,口中咒文變得急促而高亢,一道道清蒙蒙的符籙虛影自拂塵尖端飛出,如同飛蛾撲火般撞向公輸銘周身的白光,雖然一觸即潰,但也讓那白光微微蕩漾,顯然起到了一定的乾擾作用。
羅青衣眼神一凝,玉手連彈,數枚細如牛毛、淬有特殊安神藥液的銀針破空而出,並非射向公輸銘的身體,而是射向他周圍幾個特定的方位,銀針顫抖,發出細微的嗡鳴,構築成一個臨時的“安魂區域”,試圖削弱外部靈魂對內部的掌控。
那古魂冷哼一聲:“雕蟲小技。”它操控公輸銘的手掌淩空一劃,那些銀針周圍的空氣瞬間扭曲,針身劇烈震顫,幾乎要崩斷。
但就在這瞬間的乾擾中,被附身的公輸銘臉上,極其短暫地出現了一絲掙紮的痛苦之色,眼神中屬於他本人的靈光一閃而逝。
“有效!”陸知簡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丁逍遙立刻將大部分心神力量集中在維持公輸銘本體意識的那一點微光上,如同在狂風巨浪中守護一盞隨時可能熄滅的油燈,傳遞過去堅定的意念:“公輸銘!守住本心!你是公輸銘!你是鬼工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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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公輸銘的嘴唇哆嗦著,發出了微弱的、屬於自己的聲音,但立刻又被那蒼老的聲音壓製下去:“頑抗!”
古魂似乎被激怒了,它不再滿足於捕捉“經卷”,決定先清除這些煩人的“蛀蟲”。它雙手抬起,周圍幾個刻印著武士、將軍臉孔的青銅經筒驟然加速旋轉,散發出凜冽的殺伐之氣!數道凝練如實質的兵戈虛影——刀、槍、劍、戟——憑空凝聚,帶著撕裂靈魂的尖嘯,射向眾人!
“小心!這是意念攻擊!直接傷害神魂!”玄塵子大聲警告,拂塵舞得密不透風,道道清光形成屏障,卻在那兵戈虛影的衝擊下不斷明滅。
蕭斷嶽怒吼著揮舞工兵鏟,他的意誌堅定如鐵,竟真的憑借一股蠻勇的“勢”,將一道射向他的槍影砸碎,但自身也如遭重擊,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是精神受創。
金萬貫嚇得抱頭鼠竄,一道刀影擦著他的頭皮飛過,他隻覺得一陣劇痛,仿佛靈魂被削掉了一小塊,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混亂中,一直沉默觀察的雲夢謠,忽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沒有躲閃,反而迎著那些混亂的意念攻擊,輕輕張開了嘴。
沒有聲音發出,但一股無形的、帶著悲憫與安撫意味的靈魂漣漪,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這股力量並不強大,卻異常純粹,如同溫暖的泉水,流過眾人受創的心神,也拂過了那些被引動的、充滿殺伐之氣的經筒。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幾道兵戈虛影在觸及這股靈魂漣漪時,竟然微微一滯,上麵的殺伐之氣澹化了些許,雖然並未消散,但速度和威力都明顯減弱。
那古魂首次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萬靈親和?不對……這是……‘歸墟之引’?你這女娃,究竟是何來曆?!”
它似乎對雲夢謠身上這種奇特的能力極為忌憚,甚至暫時放棄了對其他人的攻擊,將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到了雲夢謠身上。
趁此機會,丁逍遙、玄塵子和羅青衣精神一振,加大了輸出的力度。丁逍遙的血脈感應死死鎖定公輸銘那絲微弱的自我意識,不斷給予支持;玄塵子的符籙和羅青衣的銀針也終於突破了那層無形屏障的些許防禦,對古魂的掌控造成了更明顯的乾擾。
公輸銘臉上的掙紮之色越來越濃,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蒼老的聲音和屬於他自己的嗚咽聲交替響起,顯得異常痛苦。
“就是現在!”玄塵子瞅準時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拂塵上,那拂塵瞬間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並非攻擊,而是如同一道枷鎖,纏繞向公輸銘的靈台方位!
“滾出他的身體!”丁逍遙亦是將自身血脈之力催穀到極致,一股“定鼎真實”的意誌猛地衝擊而去!
內外交困之下,那蒼老意識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孝:“可恨!若非老夫魂體未複……”籠罩公輸銘的白光劇烈閃爍,最終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公輸銘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眼疾手快的蕭斷嶽一把扶住。他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隻是充滿了極度的疲憊和恐懼。
那個玉質經筒上的老者麵孔,也恢複了最初的深邃與平靜,隻是旋轉的速度慢了許多。
危機暫時解除,但團隊的氣氛卻更加凝重。每個人都喘息著,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精神層麵的創傷。僅僅是一個經筒,一個被禁錮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意識,就讓他們如此狼狽,幾乎團滅。
這片“千麵轉經墳”的凶險,遠超想象。
金萬貫哭喪著臉,看著自己靈魂受創後仿佛“縮水”了一些的感知,帶著哭腔道:“這地方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咱們都得變成這些筒子上的新臉!”
他的話語,道出了所有人心中沉甸甸的恐懼。
經筒之海,依舊無邊無際,無聲旋轉。那億萬張人臉,似乎都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等待著下一次吞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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