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的餘波如同冰冷的毒液,依舊在溶洞內彌漫。丁逍遙在羅青衣的攙扶下勉強坐起,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魂與肉體的雙重劇痛,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卻未曾熄滅,反而因剛才那場關乎存在本質的勝利,變得更加沉靜與堅定。
玄塵子迅速檢查了公輸銘的狀況,眉頭緊鎖:“那天工意識受創不輕,暫時沉寂,但其印記已與銘小子魂魄深度交織,如附骨之疽,後患無窮。”他又看向依舊昏迷的陸知簡和雲夢謠,歎息搖頭,“識海之傷,非一日可愈,尤其是夢謠丫頭,靈魂本源透支太過……”
蕭斷嶽捂著胸口,啐出一口血沫,甕聲甕氣道:“能喘氣就行!先想法子離開這鬼地方再說!”他看向那漆黑的湖麵,眼中依舊殘留著心悸。
金萬貫和林聞樞也圍攏過來,雖然各自帶傷,神色疲憊,但眼神中都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對出路的熱切。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投向了那始終靜默懸浮於湖心的、由水波構成的老者虛影。
湖心老者那漩渦般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尤其是在丁逍遙和公輸銘身上停留片刻,蒼老的意念再次響起:
“奪舍之危已暫解,‘錨點’穩固,門戶可開。”
門戶!離開此地的門戶!
眾人精神一振。
“然則,”老者話鋒一轉,“此門連通‘千麵’與現世之縫隙,非尋常路徑。穿行其間,需承受兩界規則擠壓,心念稍有動搖,便可能迷失於虛無,或被重新拉回‘工坊’。”
他的意念變得更加肅穆:“汝等身負‘門之印記’,可獲通行資格。但需謹記,門戶之後,並非坦途。汝等在‘工坊’內沾染的因果,引發的動蕩,並不會因離開而消失。‘天工’雖暫退,其意仍在。‘古儒’雖滅,其念未絕。更有其他沉眠之‘管理員’,或因汝等之舉而蘇醒。歸途,亦是新的因果之始。”
這番話如同冷水,澆在眾人剛升起的熱切之上。離開,並不意味著結束,他們身上已經打上了這片記憶深淵的烙印,未來的路,恐怕依舊危機四伏。
“前輩,我等隻想回歸現世,救治同伴。”丁逍遙聲音沙啞卻堅定,“未來之劫,未來再擋。還請前輩指明門戶所在,開啟生路!”
老者微微頷首:“門戶,便在湖底。持印記者,以心念溝通湖水,門戶自現。然,需‘錨點’先行穩固通道,餘者方可依次通過。次序不可亂,時機不可誤。”
他看向丁逍遙:“汝為‘錨點’,需第一個踏入,以自身‘真實’之力,撐開門戶,指引方向。此過程,汝將承受最大壓力。”
他又看向羅青衣、玄塵子等人:“汝等需緊隨其後,心無旁騖,唯念歸途。切記,門戶開啟時間有限,一旦‘錨點’力竭或門戶不穩,未能通過者,將永墮縫隙。”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三人身上:“此三者,狀態特殊,需由持有印記者以自身印記為引,護其同行。然則,攜帶‘異常’穿越,會加劇門戶負擔,風險倍增。”
條件苛刻,風險巨大。但這是唯一的生路。
沒有猶豫,眾人相互對視,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決意。
“我來帶銘小子!”蕭斷嶽抹去嘴角血跡,沉聲道。他雖重傷,但力量最強。
“陸知簡交給我。”林聞樞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冷靜說道。
金萬貫看了看剩下的雲夢謠,一咬牙:“我……我背夢謠姑娘!”他雖膽小,此刻卻也知不容退縮。
羅青衣看向丁逍遙,眼神複雜,最終隻是輕聲道:“小心。”
玄塵子拂塵一擺:“老道為你壓陣,穩住後方。”
丁逍遙深吸一口氣,在羅青衣的幫助下掙紮站起,一步步走向那漆黑的“聖徒之淚”湖畔。他閉上雙眼,眉心那點象征著“真實”與“陣眼”的微光再次亮起,雖然微弱,卻異常純粹、穩固。
他將手虛按在湖麵之上,凝聚全部心神,溝通那枚由湖心老者賦予的、通過試煉獲得的“門之印記”。
嗡——!
整個湖麵猛地蕩漾起來!不再是漣漪,而是如同煮沸般翻滾!漆黑的湖水中心,一個散發著柔和白色光芒的、不斷旋轉的漩渦,緩緩浮現、擴大!漩渦深處,隱約可見一片模糊的、不同於溶洞景象的光影,那便是通往現世的縫隙!
門戶,開了!
與此同時,一股龐大無比的壓力從門戶中傳來,如同兩片巨大的磨盤,狠狠擠壓向作為“錨點”的丁逍遙!他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嘴角再次溢血,但他雙腳如同生根般釘在湖邊,眉心的白光死死撐住那旋轉的漩渦,不讓其閉合!
“走!”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