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隊沉默的骷髏兵，空氣仿佛都凝滯了數秒。直到那令人牙酸的“哢噠”聲徹底消失在濃霧深處，眾人才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阿旺更是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看向丁逍遙手中那麵猙獰儺麵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他……它們真的讓路了……”阿旺聲音發顫，“丁老板，你這麵具，是‘開路先鋒’的本相啊！隻有戴著它，才能得到‘陰兵’的認可……”
丁逍遙緩緩摘下麵具，臉色有些蒼白，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化解的疲憊。強行壓製麵具中殘留的凶煞意念，並與骷髏兵進行那無聲的“對視”，對他的精神消耗極大。他仔細將麵具收好，沉聲道：“這麵具是鑰匙，但也是負擔。它裡麵的意念暴戾混亂，長期佩戴，心神會被侵蝕。”他看了一眼羅青衣，“青衣，留意大家的狀態，尤其是精神方麵。”
羅青衣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屍瘴毒霧，加上此地濃鬱的陰煞之氣，本就容易引動心魔。方才那骷髏兵的死亡凝視，更是一種精神衝擊。都含好清靈葉，抱元守一，不要胡思亂想。”她又取出幾粒寧神靜氣的藥丸分派下去。
蕭斷嶽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臂膀，甕聲道：“奶奶的，真邪門！那些骨頭架子，看著一碰就碎，可剛才那股子殺氣，比滇南的血屍還瘮人！”他雖然是力量型的選手，但對危險的直覺卻異常敏銳。
“非是實體強弱的問題，”玄塵子調理著自身氣息，拂塵指向周圍翻湧不息的濃霧，“此地煞氣已與地脈相連，那些骷髏兵不過是煞氣依托枯骨顯化的‘形’，其核心是張獻忠麾下那些至死不休的戰意與怨念。尋常刀兵，難傷其根本。”他手中的羅盤依舊瘋轉不定，“我們方才，不過是借儺麵之凶，暫時騙過了它們的識彆機製，並非真正擊潰它們。”
陸知簡一邊快速在平板電腦上記錄著剛才骷髏兵的細節特征鎧甲樣式、武器形製、尤其是那骨質麵具的紋路），一邊補充道：“道長說得對。根據儺文化研究，‘開路先鋒’本就是儺儀中用於驅邪開道、闖入險境的凶神。製作這麵具的師匠，恐怕深知此地道理，以其凶煞之氣，模擬出了某種‘自己人’的標識。但這終究是權宜之計，一旦遇到更高級彆的‘守衛’，或者觸發某些特定條件，這偽裝可能失效。”
林聞樞則一直在調試他的設備，眉頭緊鎖：“乾擾越來越強了。那種低頻生物能量場的讀數在持續升高，而且……具有某種波動性，像是有規律的心跳。我們可能正在接近某個‘源頭’。”他抬頭看向霧氣深處，那裡漆黑一片，仿佛連霧氣本身都被染成了墨色。“信號顯示，之前那些不明身份者，也是沿著這個方向深入，他們的足跡……似乎在這裡徘徊了很久。”
公輸銘一直安靜地跟在丁逍遙身邊，他忽然蹲下身，用小手摸了摸腳下濕滑的岩石，又湊近鼻子聞了聞，天真地說道：“丁大哥，這石頭的味道，和寨子裡老房子牆角的味道好像，還有一種……鐵鏽和……骨頭粉的味道。”
童言無忌，卻讓眾人心中一凜。阿旺聞言，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道：“小老板說得對！老輩人傳下來，說這骷髏隘往裡走，有一片‘古營盤’的廢墟，就是當年張獻忠紮營煉兵的地方！過了營盤，才是真正的‘隘口’！”
丁逍遙深吸一口帶著濃重黴味的空氣，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能見度依然極低，但憑借著“鬼手”對地脈氣息的感知，他能隱約察覺到，腳下的路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坡度向上延伸，兩側的山壁似乎也在悄然合攏，形成一種天然的、壓抑的甬道態勢。
“繼續前進，保持警惕。”丁逍遙下令，“阿旺，帶我們去那個‘古營盤’。”
隊伍再次啟程，氣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每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濃霧中，那若有若無的戰鼓聲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節奏沉悶而壓抑，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隨著深入，腳下的路越發難行，不再是鬆軟的泥土，而是布滿了棱角尖銳的碎石和濕滑的青苔。兩側開始出現一些人工痕跡——倒塌的石壘，半埋在泥土裡的、鏽蝕得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鐵蒺藜，以及一些散落的、明顯經過打磨的巨型條石。
“到了，就是這裡！”阿旺指著一片相對開闊，但依舊被濃霧籠罩的區域，聲音帶著恐懼，“古營盤！寨子裡的人，打死也不敢晚上到這兒來！”
眾人停下腳步，借助強光手電穿透迷霧。隻見前方是一片傾斜的坡地，散落著大量坍塌的石屋地基和殘破的夯土牆。一些焦黑的木料殘骸混雜其中，仿佛訴說著當年可能經曆過的戰火。整個區域死寂一片，連蟲鳴鳥叫都聽不到，隻有霧氣無聲流淌。
陸知簡和玄塵子立刻開始勘查。陸知簡在一塊殘碑上仔細辨認著模糊的刻痕：“……左護軍……督造……煞……沒錯，這裡確實是張獻忠部左護軍的駐地遺址。這碑文提到了‘督造’，很可能與煉製‘骷髏兵’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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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子則羅盤不離手，在廢墟中快速移動，臉色越來越沉：“不對！此地不僅是軍營廢墟，更是一座巨大的‘煉煞陣’！你們看這些殘垣斷壁的走向，看似雜亂，實則暗合某種邪陣布局，以整個營盤為基，彙聚陰煞之氣。那中心陣眼之處……”他拂塵猛地指向廢墟中央一片看似空無一物的區域，“煞氣濃得如同實質！必有古怪！”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林聞樞的探測器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能量讀數急劇升高！就在道長指的那個位置！有東西要出來了！”
嗡——！
一陣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聲響起，震得人耳膜發癢。廢墟中央那片空地的霧氣劇烈翻騰起來，如同煮沸的開水。緊接著，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一座半人多高、通體漆黑、形製古拙詭異的石製祭壇，竟緩緩地從地下升了起來！
祭壇表麵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如同蛇蟲的符咒，中央供奉著的，並非神像，而是一麵與丁逍遙手中“開路先鋒”儺麵造型相仿，但卻更加巨大、更加猙獰，並且通體由某種暗紅色石頭雕琢而成的——無麵石儺！
那石儺沒有五官，隻有一個光滑的、反射著幽光的平麵，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一股比之前骷髏兵更加陰冷、更加厚重、帶著無儘怨毒與詛咒的氣息，如同潮水般從那無麵石儺上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古營盤廢墟！
“這是……‘請神’還是‘問心’？”陸知簡失聲叫道，他想起某些儺儀中，有著麵對無麵神像，以自身心神溝通，接受考驗的環節。
丁逍遙握緊了手中的“開路先鋒”木儺麵，眼神凝重到了極點。他感覺到，手中的木儺麵正在微微震顫，與那無麵的石儺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
前方的道路，似乎並非簡單地走過去就行。這尊突然出現的無麵石儺，仿佛一道新的關卡，等待著闖入者，獻上自己的“麵目”，或者……靈魂。
濃霧繚繞的古營盤廢墟上，無麵的石儺靜默而立，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下一步，該如何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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