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汲古閣”那沉鬱壓抑的氛圍,外界的天光竟顯得有些刺眼。街市依舊喧囂,人流如織,小販的叫賣聲、車馬的軲轆聲、孩童的嬉鬨聲……構成一幅鮮活的人間煙火圖。但這喧鬨,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滲透進丁逍遙五人沉重的心境。
他們沉默地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與周遭的生機勃勃格格不入。蕭斷嶽低著頭,每一步都踏得沉重,仿佛背上依舊背負著公輸銘冰冷的軀體。玄塵子被雲夢謠和陸知簡攙扶著,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些許清明。金萬貫則不時回頭望一眼“汲古閣”的方向,臉上帶著後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守拙給的報酬木匣,還在丁逍遙那裡。
丁逍遙走在最前,麵無表情,但緊抿的嘴角和眼底深處那簇燃燒的火焰,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守拙的話語,尤其是關於“歸墟”和那一線生機的話,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盤旋。公輸銘那純真的微笑與擋在他身前的決然身影交替浮現,最終化為星軌盤中那枚微縮的“靈韻核心”烙印。
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處理傷勢,再從長計議。”丁逍遙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們在城西找了一家看起來不起眼、但還算乾淨整潔的客棧,要了兩間相鄰的上房。關起門來,總算有了一絲暫時的安全感。
蕭斷嶽一進屋,便再也支撐不住,直接癱倒在地,胸前的傷口再次滲出血水。玄塵子立刻強打精神,示意雲夢謠幫忙,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和僅剩的丹藥,為他處理傷勢,疏導淤積的內息。陸知簡則負責清點他們剩餘的物資,並檢查守拙給予的木匣。
木匣打開,裡麵並非金銀財寶,而是幾樣看似尋常卻透著不凡的物件:一張繪製在不知名獸皮上的、更加精細複雜的昆侖山勢圖,上麵用朱砂標注了幾個隱秘的節點和警告;三枚玉質古樸、分彆刻著“隱”、“固”、“破”字符的玉佩;一小瓶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碧綠丹丸;以及一本薄薄的、紙質泛黃的手劄,封麵無字。
“這地圖……比我們之前的詳儘百倍!看這裡,標注著‘風蝕裂穀,有幻象迷蹤’,還有這裡,‘冰淵之下,疑有古獸巢穴’……”陸知簡捧著獸皮地圖,如獲至寶,眼鏡後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可是,也標注了更多未知的危險區域。”
金萬貫湊過來,拿起那三枚玉佩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瓶丹藥,嘟囔道:“就這些?守拙那老家夥也太摳門了吧!公輸兄弟可是……”他說到一半,看到丁逍遙掃過來的冰冷眼神,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訕訕地放下玉佩。
丁逍遙拿起那本無字手劄,翻開。裡麵並非文字,而是一些極其抽象古怪的符號和脈絡圖,似乎記錄著某種能量的運行軌跡或是陣法的殘篇,晦澀難懂。他嘗試將一絲精神力探入,手劄卻毫無反應。
“這些東西,或許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丁逍遙將手劄收起,目光掃過眾人,“當務之急,是儘快恢複。昆侖之行,勢在必行,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接下來的幾天,眾人便在客棧中靜養。玄塵子不顧自身傷勢,以精妙醫術和所剩無幾的靈丹為蕭斷嶽調理,總算穩住了他的傷勢,但距離痊愈還差得遠。蕭斷嶽自己也明白,隻能耐著性子配合治療,但眉宇間的焦躁與戾氣卻日益深重。
雲夢謠時常對著窗外發呆,或是輕輕撫摸著那枚得自少司命殿的“生靈之心”,眼神哀傷。公輸銘的離去,對她打擊極大,那份純真的陪伴驟然消失,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陸知簡則廢寢忘食地研究那張獸皮地圖和無字手劄,試圖從中找出更多關於昆侖和“歸墟”的線索,但收獲甚微。金萬貫則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時常借口出去透氣,一逛就是大半天。
丁逍遙除了調息恢複【陣眼】的損耗,大部分時間都在默默擦拭那柄破損的破煞刃,思考著守拙的話和未來的路途。他知道,團隊經曆了九歌魂殿的慘烈,士氣低落,傷痕累累,尤其是公輸銘的犧牲,像一根刺紮在每個人心裡。如果不能重聚信心,昆侖之行無異於送死。
這天傍晚,金萬貫又從外麵回來,神色有些慌張,懷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
“老金,你又去鬼混什麼了?”蕭斷嶽沒好氣地問道,他傷勢稍好,脾氣也恢複了些許火爆。
“沒……沒什麼,就是去買了點乾糧和傷藥。”金萬貫眼神閃爍,下意識地捂緊了胸口。
丁逍遙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但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金萬貫被看得心裡發毛,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明顯是剛從牆上揭下來的黃紙告示。
“我……我是在市口看到的……你們……看看這個……”他聲音發顫,將告示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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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簡接過告示,展開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告示上畫著五個人的肖像,雖然筆法粗糙,但眉眼特征赫然便是他們五人!下麵用朱筆寫著:“通緝要犯,疑與雲夢澤異象、多起盜墓凶案有關,提供線索者,賞金千兩,擒獲者,賞金萬兩!”落款是本地官府的印信,但墨跡很新,顯然是剛剛張貼不久。
“官府通緝?”蕭斷嶽眉頭緊鎖,“我們行事隱秘,怎麼會……”
“不是官府。”丁逍遙聲音冰冷,目光銳利如刀,看向金萬貫,“是九淵會,或者觀星閣另一派的手筆。他們在利用官府的力量,逼我們現身,或者……阻止我們前往昆侖。”
他走到窗邊,輕輕掀開一條縫隙,向下望去。隻見客棧對麵的巷口,不知何時多了幾個看似閒逛,但眼神不時瞟向客棧方向的陌生身影。
他們被盯上了!
“媽的!陰魂不散!”蕭斷嶽怒罵一聲,就要衝出去。
“冷靜!”丁逍遙攔住他,“現在出去,正中對方下懷。”他沉吟片刻,果斷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連夜離開。”
“可是……我們的傷……”雲夢謠擔憂地看向玄塵子和蕭斷嶽。
玄塵子緩緩睜開眼,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堅定:“無妨,老道還撐得住。些許皮肉之苦,比起公輸小友的犧牲,算不得什麼。”
蕭斷嶽也重重哼了一聲:“一點小傷,死不了!”
眾人迅速收拾好行裝,留下房錢,趁著夜色深沉,從客棧後門悄然離開,融入了城市的陰影之中。
然而,他們剛拐過幾個街角,來到一條相對僻靜的青石板路上,前方和後方,突然亮起了數盞氣死風燈,昏黃的光線下,十幾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堵住了去路。
為首一人,並非官差打扮,而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他腰間佩著一柄狹長的彎刀,眼神如同毒蛇,牢牢鎖定了丁逍遙。
“丁逍遙?”陰鷙男子開口,聲音沙啞難聽,“有人出大價錢,要請幾位去做客。是乖乖跟我們走,還是讓我們‘請’你們走?”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夜色深沉,殺機四伏。剛剛擺脫九歌魂殿的陰影,更加殘酷的現實追殺,已然降臨。昆侖之路,尚未啟程,便已布滿了荊棘與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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