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閘門頂蓋濕滑冰冷，眾人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腳下是萬馬奔騰般的水流轟鳴。越靠近隘口儘頭，那“嗡嗡”的低頻噪音就越是震耳欲聾，仿佛連五臟六腑都要跟著一起共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呼吸都帶著一股冰涼的滯澀感。
終於，他們來到了隘口的儘頭。
眼前景象令人震撼。河道在此處並非簡單地沒入地下，而是被巧妙地引導至一個巨大的、直徑超過十米的半球形穹窿之下。穹窿內壁光滑，隱約可見人工打磨的痕跡，布滿了螺旋狀的凹槽，仿佛一個巨大的海螺內殼。湍急的河水從他們腳下的閘門縫隙擠出後，並非直墜而下，而是被這些螺旋凹槽引導，沿著穹窿內壁高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發出震耳欲聾轟鳴的水流漩渦！
漩渦的中心，正是那個深不見底的幽暗洞口——聲之眼。所有的水流和聲音，都被瘋狂地卷入那個洞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獸吞噬。站在穹窿邊緣向下望，隻覺頭暈目眩，那漩渦帶來的吸力甚至讓人感覺站立不穩。
“我的天……這……這是怎麼做到的？”金萬貫死死抓住旁邊一塊凸起的岩石，臉色發白，生怕被吸下去。
“巧奪天工……不，是鬼斧神工！”陸知簡仰望著這宏偉的聲學結構，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利用水流和特殊結構，將聲波能量聚集、放大……這簡直是一個天然的、巨大的共鳴腔！對岸那些銅鼓的持續震動，根源就在這裡！這‘聲之眼’，就是整個銅鼓葬河陣法的心臟！”
“心臟……”丁逍遙凝視著那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心，雷紋左眸微微跳動，他能感覺到，那裡凝聚著一股龐大而混亂的能量，遠比之前的骸骨巨物更加深邃、更加危險。“如果這裡是心臟，那對岸的銅鼓平台，就是它延伸出去的血管和神經。”
“能關閉它嗎？”蕭斷嶽扯著嗓子喊道，在這裡，不用喊幾乎聽不清彼此說話。
公輸銘眼中白光劇烈閃爍，快速掃描著整個穹窿結構，尤其是那漩渦中心：“能量場極度不穩定！核心區域……存在高強度紊流和未知力場！物理接觸風險極高！建議……遠程破壞關鍵支撐結構！”
他的目光鎖定在穹窿內壁幾處關鍵的、連接著螺旋凹槽的岩石節點上。那些節點明顯有人工加固的痕跡，似乎是維持整個共鳴腔結構穩定的關鍵。
“遠程破壞……”丁逍遙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短柄錘，又看了看那高速旋轉、水汽彌漫的漩渦，搖了搖頭，“距離太遠，環境乾擾太大，很難精準發力。”
他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他們來時走過的青銅閘門頂蓋，以及連接頂蓋與岩壁的那些粗大藤蔓和青銅鎖鏈上。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形成。
“我們不一定要關閉它。”丁逍遙的聲音穿透轟鳴，傳入每個人耳中，“也許，我們可以……利用它！”
“利用？”眾人都是一愣。
“對！”丁逍遙指著對岸那片籠罩在低沉嗡嗡聲中的銅鼓平台，“這聲音是屏障，但也可能是橋梁！既然聲音能傳過去，我們為什麼不能順著聲音……過去？”
“順著聲音過去？”金萬貫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大，這……這怎麼順？難不成我們還能變成聲波飛過去？”
“不是我們飛過去。”丁逍遙的目光銳利起來，“是讓這東西，送我們過去！”他猛地抬腳，跺了跺腳下冰冷的青銅閘門頂蓋！
所有人都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是想利用這“聲之眼”漩渦產生的巨大吸力和聲波能量，以及腳下這巨大的青銅閘門頂蓋作為載體，強行將他們“拋射”到對岸去！這簡直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計劃！
“這……這太冒險了！”陸知簡失聲道，“先不說這青銅頂蓋能否承受得住，就算能，我們如何控製方向和落點？萬一直接掉進漩渦裡，或者撞在對岸的岩石上……”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丁逍遙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留在這裡是等死，嘗試泅渡是送死！這是我們唯一可能快速抵達對岸，並且避開水中未知風險的機會！”
他看向玄塵子和公輸銘：“玄塵子，你能不能想辦法，在我們脫離的瞬間，施加一個緩衝或者引導的力量？公輸，計算最可能的落點區域，以及我們需要在何時、以何種角度脫離！”
玄塵子眉頭緊鎖，看著那狂暴的漩渦和遙遠的對岸，沉吟片刻，重重點頭：“貧道可借水汽布下‘雲履’之術，離體瞬間或可稍減下墜之勢，但持續時間極短，且無法精確控製方向。”
公輸銘眼中白光瘋狂計算，語速極快：“根據水流速度、漩渦吸力、聲波推力以及青銅頂蓋質量估算……脫離點需在頂蓋滑入漩渦前半秒內！最佳脫離角度偏向河道下遊十五度！預計落點……對岸銅鼓平台邊緣區域，誤差範圍……正負五米！風險係數……極高！”
正負五米的誤差，意味著他們可能安全落在平台上，也可能直接掉進平台外側更深、更急的河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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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米……賭了！”蕭斷嶽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總比在這裡聽這鬼聲音強！”
羅青衣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皮囊中取出幾顆猩紅色的藥丸，分給每人一顆：“含在舌下，危急時刻咬碎，可激蕩氣血，短時間內提升反應和力量，但有損元氣。”
眾人接過藥丸，都知道這是搏命的東西了。
丁逍遙深吸一口氣，走到青銅頂蓋靠近漩渦的邊緣。他蹲下身，將短柄錘尖銳的一端狠狠楔入頂蓋與岩壁連接的一處縫隙，然後解下所有登山繩，快速地將繩頭牢牢綁在錘柄之上。
“抓住繩子！等我的信號！”丁逍遙將繩子的另一端甩給身後的隊友。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蕭斷嶽、玄塵子、羅青衣、陸知簡、公輸銘、金萬貫、林聞樞、雲夢謠……所有人，包括狀態不佳的林聞樞和雲夢謠，都用儘力氣抓住了繩索，身體後傾，腳蹬著濕滑的青銅表麵，做好了被巨大力量拖拽的準備。
丁逍遙最後一個抓住繩索，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越來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又看了一眼對岸那片在低沉轟鳴中若隱若現的銅鼓平台，雷紋左眸中閃過一絲決絕的電光。
“準備……”他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青銅頂蓋在漩渦巨大的吸力下，開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猛地向下傾斜！
就是現在！
“跳！”
丁逍遙一聲暴喝，同時雙腳在青銅頂蓋上狠狠一蹬，借助那最後的反作用力，抓著繩索向外猛地蕩出！
幾乎在他躍起的同一瞬間，那巨大的青銅頂蓋徹底失去了平衡，如同被無形巨手拽住，轟然滑入狂暴的漩渦中心，瞬間就被撕扯、吞噬，隻留下一聲沉悶的巨響和四濺的水花！
而丁逍遙等人，則憑借著那奮力一蹬和繩索的牽引，如同被甩出的鏈球，朝著公輸銘計算的下遊十五度方向，猛地拋飛出去！
失重感瞬間傳來！耳邊是猛烈到極致的風聲和水聲混合的怪響！下方的漩渦張開巨口，冰冷的寒氣撲麵而來！
“雲履！”玄塵子須發皆張，拂塵向下一揮，周身內息勃發，引動周圍濃鬱的水汽，在眾人腳下形成了一片極其短暫、稀薄的白霧，下墜之勢微微一緩！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緩，給了眾人調整姿態的機會！
“抓緊！”丁逍遙怒吼，雙臂肌肉賁張，死死抓住繩索，雷紋左眸死死盯住越來越近的對岸岩壁！
黑暗中，那片布滿銅鼓的平台邊緣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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