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小時的休整短暫得如同一個深呼吸。在廢棄祠堂壓抑的空氣中,無人能夠真正安眠。蕭斷嶽胳膊上的傷口被羅青衣重新清理、上藥、包紮,她指尖穩定,銀針穿梭,用的是一種刺激性極強卻見效奇快的秘製藥膏,疼得蕭斷嶽齜牙咧嘴,卻硬是沒吭一聲。其他人則默默檢查著各自的裝備,將武器、工具、藥物、特種防護服分門彆類,裝入更加便於山地行進的背囊。
晌午剛過,日頭偏西,將荒村的影子拉得老長。兩輛車被巧妙地隱藏在村落不同的坍塌房屋內,覆蓋上更多的枯枝敗葉。所有人換上了灰綠色調的衝鋒衣和登山鞋,背負著沉重的行囊,在金萬貫的帶領下,一頭紮進了祠堂後方莽莽蒼蒼的原始山林。
沒有路。
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質層,鬆軟而滑膩,踩上去悄無聲息,卻也極易消耗體力。巨大的喬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怪蟒般纏繞垂落,空氣中彌漫著植物腐爛和泥土的腥甜氣息。光線變得晦暗不明,仿佛一步就從白晝踏入了黃昏。
公輸銘走在隊伍偏前的位置,他手中拿著一個特製的羅盤狀儀器,並非指向南北,而是不斷探測著周圍岩石的密度、磁場以及極其微弱的地脈波動。他的“鬼工”之能,在這種純粹自然卻又暗藏玄機的環境中,開始顯現作用。他不時停下,用手指觸摸冰涼潮濕的岩壁,或是蹲下觀察某些奇特植被的走向。
“這邊。”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引領著隊伍在看似無路可走的密林中,尋找到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野獸踩踏出的小徑。
林聞樞則落在隊伍最後,他戴著特製的耳機,身後背著一個低調的、增強信號接收的裝置。他的“順風耳”全力開啟,不僅監聽著頭頂偶爾掠過的無人機嗡鳴所幸並未發現),更捕捉著風中傳來的任何異常聲響——遠處溪流的嗚咽、鳥獸的驚飛、甚至是泥土滑落的細微動靜。
“三點鐘方向,約一點五公裡外,有大型動物活動痕跡,避開。”他通過加密的骨傳導耳機向隊首的丁逍遙彙報。
丁逍遙走在隊伍最前方,他的步伐沉穩,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掠過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險的樹叢,每一處看似穩固實則鬆動的崖壁。他的“鬼手”雖未直接施展,但那份對環境的洞察力和危機預感,讓他成為了整個隊伍最敏銳的探路尖兵。
羅青衣走在隊伍中間,雲夢謠在她身側稍後位置。羅青衣的臉色在晦暗的林下顯得有些蒼白,呼吸也比旁人稍顯急促,但她的腳步沒有絲毫淩亂。她拒絕了陸知簡想要攙扶的好意,隻是偶爾會停下,指尖快速在自己幾個穴位上拂過,刺激著內息流轉,對抗著經脈深處殘餘的隱痛。她的存在,像是一根定海神針,讓所有人都感到安心。
陸知簡和金萬貫則負責居中策應。陸知簡不時對照著獸皮地圖和現代gps定位信號時斷時續),確保大方向沒有偏離。金萬貫則緊張地關注著每個人的狀態,尤其是羅青衣,同時他那雙精於計算的眼睛,也在不斷評估著周圍環境可能存在的資源與風險。
隊伍沉默地行進著,隻有腳步踩在腐葉上的沙沙聲,和偶爾撥開藤蔓的輕微響動。沉重的背囊勒進肩膀,汗水很快浸濕了內裡的衣衫,林間的悶熱和濕氣讓人喘不過氣。
行進了約莫兩個小時,前方出現一道深澗,渾濁的山水在底部奔流,發出轟鳴。對岸是更加陡峭的山崖。
“繞路至少多花三小時。”公輸銘判斷道,他指向橫跨深澗的一道天然石梁。那石梁不過半米寬,上麵布滿濕滑的青苔,下方是令人眩暈的激流。
“我先過。”丁逍遙沒有絲毫猶豫,解下背囊,隻帶了必要的工具和武器,踏上了石梁。他的身體重心壓得極低,腳步輕靈得如同狸貓,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相對乾燥穩固的位置。短短二十多米的距離,他用了近一分鐘才通過,在對岸打出安全的手勢。
接著是蕭斷嶽,他力量雖猛,此刻卻展現出驚人的平衡感,如同笨重卻靈巧的巨熊,也安全通過。
輪到羅青衣時,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專注,踏上了石梁。她的步伐比丁逍遙更慢,更穩,仿佛每一步都在計算著微妙的力道。行至中段,一陣山風掠過,吹得她衣袂飄飛,身形微微一晃。
“青衣!”對岸的丁逍遙眼神一緊。
羅青衣卻瞬間穩住,指尖一枚銀針無聲刺入自己腿側某個穴位,刺激肌肉爆發出一股短暫的力量,助她穩住了平衡。她繼續前行,終於踏上了對岸堅實的土地,額角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雲夢謠、陸知簡、金萬貫也依次小心通過。公輸銘和林聞樞殿後。
當最後一人安全抵達對岸,眾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尚未完全吐出,林聞樞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抬手示意噤聲!
他側耳傾聽了片刻,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一點鐘方向,大約八百米……有腳步聲!不止一個,節奏穩定,是訓練有素的隊伍!他們在我們側後方,也在向深山移動!”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凝固。
丁逍遙眼神銳利如刀,望向林聞樞所指的方向。茂密的叢林遮蔽了一切,但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卻如同實質般穿透層層枝葉,扼住了每個人的咽喉。
“巡天盟……”金萬貫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對方果然沒有放棄,而且,似乎也掌握了某種進入這片區域的路徑,甚至可能……離他們並不遠!
剛剛渡過險境的些許輕鬆蕩然無存。危機從未遠離,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隨時可能暴起噬人。
丁逍遙打了個手勢,沒有言語。隊伍再次無聲地行動起來,加快速度,向著更加幽深、更加險峻的群山腹地鑽去。潛行入山,真正的較量,此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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