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與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失重感。丁逍遙感覺自己像是在無儘的虛空中漂浮,又像是沉入了一池粘稠的蜜糖。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終於傳來了觸地的實感,柔軟而富有彈性。
他猛地睜開眼,瞳孔因不適應光線而微微收縮。
眼前不再是漆黑刺骨的潭水,而是一片他從未見過的、絢爛到近乎詭異的山穀。
天空是一種柔和的、仿佛永遠停留在黃昏時分的暖橙色,沒有太陽,光線卻均勻地灑滿每個角落。山穀中開滿了從未見過的奇異花卉,大如碗口,色彩豔麗得不真實,花瓣上甚至隱約有流光閃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的、讓人昏昏欲睡的芬芳。遠處,幾棵形態優雅、枝葉如同翡翠雕琢的巨樹靜靜矗立,葉片無風自動,發出細微的、如同風鈴般的悅耳聲響。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個精心布置的舞台布景。
“操……這他媽是哪兒?”旁邊傳來蕭斷嶽帶著震驚和茫然的聲音。他也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咱們不是從那個冰窟窿掉下來的嗎?這……這是到仙境了?”
丁逍遙沒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懷中的光珠傳來穩定而溫熱的觸感,提醒他這絕非仙境。他嘗試運轉【陣眼】之力,卻發現感知範圍被極大壓縮,如同陷入泥沼,隻能勉強感知到周身數米的情況,而且反饋回來的信息極其混亂,仿佛這裡的空間規則與外界截然不同。
“不是真實世界。”丁逍遙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腳下的“泥土”。那是一種細膩的、帶著微光的金色粉末,觸手溫熱,絕非尋常土壤。“小心,這裡的一切都可能暗藏殺機。”
蕭斷嶽聞言,立刻握緊了從不離身的工兵鏟,警惕地環顧四周。
兩人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這片詭異的山穀。腳下的金色粉末踩上去悄無聲息,四周寂靜得可怕,除了那永恒的風鈴聲,再無其他聲響。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連風吹過花朵的聲音都沒有。
他們試圖朝著一個方向直線前進,但很快發現了問題。無論他們走多遠,周圍的景色都幾乎沒有變化,那幾棵翡翠巨樹始終保持著相同的距離,仿佛在原地踏步。
“鬼打牆?”蕭斷嶽煩躁地啐了一口。
丁逍遙搖搖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不是鬼打牆。是這個地方本身就在‘流動’,它在根據我們的移動不斷調整自身,把我們困在中心。”
他指向旁邊一株巨大的、散發著藍光的花朵:“十分鐘前,這朵花在我們左邊,現在它還在左邊,角度都沒變。”
就在這時,前方花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兩人立刻戒備。
一個身影撥開花叢走了出來。那是一個穿著破舊苗服、頭發花白的老者,臉上帶著憨厚而惶恐的表情。
“龍阿公?”蕭斷嶽一愣,這老者赫然是月亮灣的寨老龍阿公!
“客人!是你們!”龍阿公看到他們,像是看到了救星,踉蹌著跑過來,老淚縱橫,“太好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出不去了!這鬼地方,進來了就找不到路啊!”
他急切地抓住丁逍遙的手臂:“快,跟我來,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能出去!我在那邊發現了些奇怪的東西!”
他的手冰冷而潮濕。
丁逍遙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你不是龍阿公。”
“龍阿公”的表情瞬間僵住,乾笑道:“客人,你說什麼胡話呢?不是我還能是誰?”
“第一,龍阿公叫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從不直呼‘你們’。”丁逍遙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第二,他右手虎口有長期抽煙袋留下的老繭,你沒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丁逍遙猛地反手扣住“龍阿公”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對方發出一聲痛呼:“龍阿公身上是旱煙和草藥的味道,而你身上……隻有和這些花一樣的甜膩香氣!”
“龍阿公”的臉龐開始扭曲、融化,如同蠟像遇火。他發出一種非人的、混合著憤怒和嘲弄的嘶嘶聲,身體化作一團七彩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媽的!又是幻覺!”蕭斷嶽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