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維護通道內，空氣帶著陳年積塵的味道，偶爾從鏽蝕的管道接口處滲出的冷風，吹拂在臉上，帶來一絲清醒。丁逍遙左臂的傷口經過緊急處理，依舊傳來陣陣抽痛，但比起之前在長生煞中那種蝕骨鑽心的感覺，已是天壤之彆。
眾人不敢停留，沿著通道快速前行。通道一路向上，坡度平緩，兩側牆壁上的鑿痕規整，顯示出當年建造時的嚴謹。一些地方還能看到嵌入牆體的青銅銘牌，上麵刻著難以辨認的鳥蟲篆，陸知簡勉強認出幾個，似乎是“乙字柒區”、“丹液疏道”之類的標識。
“這裡應該是當年維護丹爐和輸送藥液的通道係統。”陸知簡一邊走一邊分析，“看這走向，我們可能正在繞過核心的丹噬區域，通往另一個重要的地方。”
林聞樞走在最前，他的感知在相對“乾淨”的環境裡變得更加敏銳。“風聲變大了，前麵有開闊空間。藥材味……很濃，但很純粹，沒有外麵那種混亂的毒性。”
通道在前方出現了一個向右的急彎。轉過彎道，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規模不小的石室，與其說是石室，不如說是一個儲藏庫。靠牆立著一排排多寶格式樣的藥櫃，雖然大多已經腐朽坍塌，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規製。地上散落著各種材質的容器——玉瓶、陶罐、青銅匣，有些已經破碎，裡麵乾涸的藥材殘渣散發出濃鬱而複雜的藥香。
與外麵丹毒區的混亂邪惡不同，這裡的藥材氣味雖然濃烈，卻透著一股經過精心炮製後的純粹和……正氣？
“這是……藥庫？”金萬貫眼睛一亮，習慣性地就想上前翻找，被蕭斷嶽一把拉住。
“小心點！誰知道這裡有沒有機關！”
丁逍遙示意眾人分散警戒，自己則小心地走到一個尚且完好的玉質藥櫃前。藥櫃的抽屜上貼著已經褪色模糊的標簽。他輕輕拉開一個抽屜，裡麵是碼放整齊的、已經乾癟發黑的根莖類藥材，雖然曆經千年，卻依然保持著基本的形態，散發出淡淡的參香。
“是百年以上的老山參……”陸知簡湊近辨認，驚訝道，“看這炮製手法，是最高等級的‘九蒸九曬’，藥性溫和醇厚，是固本培元、吊命的極品！”
他又檢查了幾個抽屜和散落的容器，發現了靈芝、何首烏、雪蓮等各種珍稀藥材，無一不是品相極佳、炮製精良的上上之選，與外麵那些用來煉製毒丹、製造化僵的邪門材料截然不同。
“奇怪……”陸知簡皺起眉頭，“這裡存放的，都是救人性命、延年益壽的正道寶藥。為何會與外麵那些邪術共存於一處？”
玄塵子拂塵輕掃，感知著空氣中流轉的藥性，緩緩道：“陰陽相濟，生死相依。或許，煉製那霸道邪物，亦需至正之物調和平衡，方能維持一線生機不滅，否則早已徹底崩壞。”
就在這時，林聞樞在石室角落一個傾倒的青銅藥鼎旁，發現了一樣東西。他撿起來，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木質緊密，觸手溫潤，上麵用朱砂寫著幾個娟秀的古篆。
“羅青衣……”林聞樞念出木牌上的字，愣了一下，“這是……羅姑娘的名諱？”
眾人聞言皆是一怔。羅青衣並不在這次的隊伍中，她的名牌怎麼會出現在這座兩千年前的秦宮隱宮裡？
丁逍遙快步走過去，接過木牌仔細查看。木質是罕見的陰沉木，朱砂字跡殷紅如血，仿佛剛剛寫就，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獨特的藥草清香，正是羅青衣身上常有的味道。但這木牌的形製和磨損痕跡，又分明是古物。
“這不是她的名牌。”丁逍遙摩挲著木牌，眼神深邃，“這更像是一個……標記，或者說，一個傳承的信物。‘青衣’之名，或許並非她獨有。”
他想起了羅青衣的外號——“青衣閻羅”。閻羅掌生死，青衣……莫非指的是某種代代相傳的身份？與這座追求長生、玩弄生死的隱宮有關？
這個發現，讓這座隱宮的背景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這裡有血跡！”蕭斷嶽在另一側喊道。
眾人圍過去，隻見在通往石室更深處的門廊邊，有幾滴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血跡，一路滴向裡麵。
“是山魈他們的人？”金萬貫猜測道，“他們有人受傷了？”
丁逍遙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點血跡，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細觀察其色澤和粘稠度。
“不是普通的傷血。”丁逍遙臉色凝重，“這血裡……帶著一股極淡的、與外麵長生煞同源的氣息。受傷的人，恐怕已經被嚴重侵蝕了。”
他站起身，看向血跡延伸的方向。那裡是石室的深處，似乎還有更大的空間。
“他們往裡麵去了。跟上，但保持距離，小心埋伏。”
眾人打起精神，跟著血跡，小心翼翼地向石室深處探索。穿過一道拱門，裡麵是一個更加寬敞的配藥間，中央有巨大的石製藥碾和一係列複雜的過濾、蒸餾裝置。血跡在這裡變得斷斷續續，最終消失在配藥間儘頭另一條向上的階梯前。
階梯上方，隱約有說話聲傳來，是山魈和他隊員的聲音，似乎正在爭論著什麼，語氣急促。
“……必須拿到‘淨血蓮實’！否則老三撐不到出去！”一個隊員的聲音帶著焦躁。
“我知道！但記載顯示，最後的‘淨血蓮實’應該就封存在上麵的‘芝草堂’！那是給……準備的，機關肯定更麻煩！”這是山魈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淨血蓮實？芝草堂？
丁逍遙與陸知簡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淨血蓮實，傳說中能淨化一切汙穢毒素、穩固心神的聖藥，早已絕跡千年。而芝草堂，通常是古代帝王存放最珍貴延壽藥物的地方。
山魈他們要救那個被長生煞侵蝕的隊員，所以才會闖入這個藥庫，尋找解毒聖藥？
這似乎說得通，但丁逍遙總覺得哪裡不對。山魈這種人，會為了一個隊員如此冒險？而且，他們似乎對這裡的了解，遠超預期。
“上去看看。”丁逍遙壓低聲音，率先踏上了通往“芝草堂”的階梯。
階梯不長，儘頭是一扇虛掩的、由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的華麗門扉。門內，柔和而充沛的靈氣混合著沁人心脾的藥香撲麵而來。
丁逍遙輕輕推開玉門。
門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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