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聞樞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處。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他全靠著一股求生的本能和“順風耳”對腳下地形的細微感知,在密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左手腕的腫脹和劇痛已經變得麻木,仿佛不再屬於自己。背上的羅青衣依舊昏迷,身體滾燙,但好在青銅鈴鐺似乎起了作用,那股引動狼王魂的暗紅氣息沒有再明顯外泄。他的體力早已透支,全憑意誌支撐著這具殘破的身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肺部火辣辣地疼。
突然,他腳下一空,整個人連同背上的羅青衣一起,沿著一個陡峭的草坡滾落下去。天旋地轉,身體不斷撞擊在石塊和樹根上,他隻能死死護住羅青衣,任由自己像塊石頭般翻滾。
“噗通!”
最終,他重重摔落在坡底,濺起一片水花和泥漿。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他,讓他幾乎停滯的心臟猛地一縮。是一條淺溪!
冰冷的溪水刺激著他渾身的傷口,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卻也讓他幾乎昏厥的意識清醒了幾分。他掙紮著從及膝的溪水中坐起,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入的泥水。背上的羅青衣也滑落在一旁,半泡在水裡。
他急忙將羅青衣拖到岸邊乾燥的草地上,探了探她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青銅鈴鐺依舊牢牢固定在她的肩頭。
暫時安全了?
林聞樞癱倒在溪邊,如同離水的魚般大口喘息。他抬頭望去,天空依舊是濃重的墨色,看不到絲毫星光。四周是黑黢黢的山林輪廓,寂靜得可怕,隻有溪水潺潺流動的聲音。
他不敢生火,那無異於自尋死路。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夜風一吹,冷得他牙齒打顫。失血、脫力、寒冷……種種負麵狀態如同潮水般湧來,吞噬著他的意誌。
不能睡!睡了就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精神一振。他掙紮著爬起身,檢查了一下四周。這裡似乎是一個被溪流衝刷形成的小小穀地,相對隱蔽。
必須處理傷口,尤其是羅青衣的。
他借著微弱的、透過濃密樹冠縫隙灑下的天光,查看羅青衣肩頭的傷。傷口周圍的黑色似乎沒有繼續蔓延,但也沒有好轉的跡象。他沒有任何藥品,隻能再次用溪水清洗傷口周圍,希望能緩解一絲。
做完這一切,他靠坐在一棵大樹下,將羅青衣護在裡側,左手依舊緊握著那把僅剩的、作為武器的軍用匕首之前一直插在腰後),右手則下意識地摩挲著那枚青銅鈴鐺。
鈴鐺觸手溫潤,似乎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暖意,驅散了些許寒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能乾擾麵具人,又能暫時壓製羅青衣傷口的異狀?丁爺把它交給自己,難道早就預料到了什麼?
無數的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卻沒有答案。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帶著羅青衣活下去,找到金萬貫。
時間在寒冷和煎熬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是兩個時辰,東方的天際終於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驅散了些許黑暗。
林間的景物漸漸顯露出模糊的輪廓。
就在林聞樞稍微鬆了口氣,以為暫時安全時——
他的耳朵猛地一動!
一種極其細微的、不同於風聲蟲鳴的聲響,從上遊方向傳來。是……劃水聲?還有……低低的交談聲?
有人!
林聞樞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握緊匕首,身體緊繃,將羅青衣往樹後更深處的陰影裡藏了藏,自己則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聲音漸漸清晰。
“……媽的,這鬼地方,真能藏人嗎?都找了一夜了。”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抱怨道。
“少廢話,老大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尤其是那個女的,還有那個鈴鐺,必須帶回去。”另一個聲音顯得沉穩些,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你說……昨晚那邊山裡那麼大動靜,又是狼嚎又是爆炸的,是不是跟這幾個人有關?他們到底惹了什麼東西?”
“不該問的彆問!做好我們的事就行。仔細找,他們肯定跑不遠,說不定就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裡。”
是追兵!他們竟然也找到了這條溪流,並且正在沿溪搜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