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手劄上的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我們每個人的腦海。“幽闕竊運”、“蝕毒蔓延”、“山河危矣”……這些詞語帶來的沉重壓力,幾乎讓這間充盈著地脈石髓靈氣的石室都顯得逼仄起來。
那縷在石髓核心蠕動、散發著不祥灰敗氣息的“蝕”毒,如同懸在所有人頭頂的利劍,無聲地提醒著我們麵臨的威脅是何等恐怖。連狄青這等人物都隻能勉強鎮壓,無法根除。
沉默在石室中蔓延,隻有那被汙染的石髓依舊散發著晦明不定的光芒。
最終,是丁逍遙打破了沉寂。他小心翼翼地將狄青手劄用油布重新包好,貼身收藏,仿佛那不是一卷竹簡,而是千鈞重擔。
“此地不宜久留。”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白蓮教的人能摸到這裡,說明外界已然不寧。我們必須儘快出去,將這裡的情況和狄青的警告帶出去。”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那懸浮於水潭中央、被蝕毒纏繞的地脈石髓上,眼神複雜。這裡有龍脈病變最直接的證據,但他們無法帶走,也無法淨化。
“走吧。”他再次說道,轉身麵向那扇厚重的青銅門。
我們最後看了一眼那象征著生機與危機並存的地脈石髓,依次退出了石室。青銅門在我們身後緩緩閉合,將那片奇異的景象重新封存於黑暗之中。
沿著來時的狹窄秘徑向上攀登,比下來時更加艱難。體力的消耗,精神的疲憊,以及得知真相後的沉重,都讓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費力。金萬貫幾乎是被人半拖半架著往上爬,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並非手電光,而是……天光!
“到出口了!”蕭斷嶽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我們奮力爬上最後幾級石階,鑽出了那個隱藏在亂石堆下的狹窄出口。刺眼的陽光瞬間籠罩下來,讓我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習慣了地下黑暗的雙目一時難以適應。
清新的空氣湧入肺葉,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與地下那渾濁、充滿煞氣和塵埃的空氣形成了鮮明對比。我們貪婪地呼吸著,仿佛要將肺裡的濁氣全部置換出去。
環顧四周,我們發現身處野狼峪一側的山腰處,位置頗為隱蔽,四周是茂密的灌木和嶙峋的怪石,遠離我們之前進入的那個山穀入口。回頭望去,那處坍塌的亂石堆與山體融為一體,毫不起眼,誰能想到其下竟隱藏著通往北宋秘藏的另一條路徑。
此時已是午後,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落,給這片荒涼的山穀帶來了一絲暖意。但我們心中卻無半分輕鬆。
“總算……總算出來了……”金萬貫癱坐在地上,看著藍天白雲,幾乎要喜極而泣,但一想到損失的玉算盤,笑容又垮了下去。
丁逍遙沒有休息,他走到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眺望著遠處的山巒與隱約可見的黃河輪廓。他閉上眼,深深呼吸,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我們都安靜下來,看著他。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目光中帶著一絲奇異的光彩。
“你們感覺到了嗎?”他輕聲問道,像是在問我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感覺什麼?”蕭斷嶽疑惑地四下張望。
“地脈……”丁逍遙伸手指向腳下的大地,又指向遠方的山川,“雖然微弱,雖然依舊被‘蝕’毒糾纏,但……它確實在‘呼吸’。因為羅睺鎮龍甲的歸位,這片區域的龍脈,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活性’。”
經他提醒,我們也都靜心凝神,仔細感應。
玄塵子率先動容,他拂塵輕擺,感受著空氣中那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流動:“不錯!雖然煞氣未消,蝕毒猶存,但之前那種死寂、淤塞的感覺,確實減輕了一絲!如同……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終於得到了一劑對症的良藥,雖然無法痊愈,卻吊住了一口氣,穩住了一絲生機!”
陸知簡也若有所思:“狄青手劄中提到,他以軍陣煞氣強行鎮壓,如同用鐵索捆縛病人,雖阻止了病情惡化,卻也扼殺了其自愈的可能。而鎮龍甲乃上古定鼎地脈的聖物,其力量更傾向於‘疏導’與‘安撫’,如同鬆開了鐵索,輔以溫和的藥石,讓地脈本身的力量得以稍微運轉起來。”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這意味著,我們的方向是對的!尋找並讓鎮龍甲歸位,確實是修複龍脈、對抗“蝕”毒的關鍵一步!這不僅僅是一個猜測,而是得到了現實的印證!
儘管前路依舊漫長而凶險,儘管敵人神秘而強大,但至少,我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努力的意義。
丁逍遙感受著腳下大地那微弱卻真實的“脈搏”,又想起了聖山之下,那縷融入他鬼手的龍脈本源,以及武庫之中,那柄與他血脈相連的黑刀。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與這片土地、與這地脈之間的聯係,正在變得越來越緊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連綿的群山,仿佛能穿透地表,看到其下那如同人體經絡般遍布華夏大地的龍脈,看到那些被“蝕”毒侵蝕、痛苦的節點,也看到了那些尚未被汙染、依舊在頑強搏動的生機。
“九曜鎮魔……其餘八塊鎮龍甲,又在哪裡?”他低聲自語,眼神愈發堅定。
線索已經明確,敵人已然現身。接下來,就是沿著狄青留下的警示,去尋找那淨化本源的方法,去集齊失落的鎮龍甲,去對抗那名為“幽闕”的神秘組織,以及他們帶來的“蝕”之災禍。
“我們接下來去哪?”蕭斷嶽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知道了目標,這位沙場宿將便有了用武之地。
丁逍遙沒有立刻回答,他再次閉上眼睛,全力感應著懷中那卷狄青手劄的氣息,以及自身與地脈那微弱的共鳴。片刻後,他伸手指向東南方向。
“那邊……似乎有某種呼喚,很微弱,但……與這手劄,與地脈,都有一絲關聯。”
那是下一個目的地的模糊指引。
我們沒有猶豫,稍作休整,處理了一下身上的擦傷和疲憊,便朝著丁逍遙所指的方向,再次踏上了征程。
身後,野狼峪依舊沉寂在午後的陽光中,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我們都清楚,這片土地之下,一個被塵封千年的秘密已然揭開,一場關乎山河氣運的暗流,正隨著我們的腳步,開始加速湧動。
第三卷《地脈秘藏》,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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