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陶罐內,那粘稠如墨、卻又詭異地泛著血光的“燃魂湯”仍在微微翻滾,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混合氣味——刺鼻的腥甜,陰寒的腐朽,還有一股直衝囟門的、仿佛能點燃靈魂的灼熱辛辣。石屋內,空氣凝滯,隻剩下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和眾人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
羅青衣端著陶罐的手穩如磐石,但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這碗湯,是絕境中搏出來的一線生機,也是懸於丁逍遙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她蹲下身,示意蕭斷嶽幫忙,小心翼翼地將丁逍遙的上半身微微扶起。丁逍遙依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仿佛一尊失去靈魂的玉雕。
“逍遙……成敗……在此一舉了……”羅青衣低聲呢喃,不知是說給丁逍遙聽,還是在給自己打氣。
她用一把小木勺,舀起一勺滾燙的藥湯,輕輕吹了吹,然後極其緩慢、小心地,將藥湯湊近了丁逍遙緊閉的、毫無血色的嘴唇。
藥湯觸及唇瓣的瞬間,異變陡生!
丁逍遙那原本毫無反應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不是意識的蘇醒,而是身體本能對那霸道藥力的劇烈排斥!他牙關緊咬,喉嚨裡發出無意識的、如同野獸般的“嗬嗬”聲,竟將那勺藥湯大半都嗆了出來,暗紅色的藥汁順著嘴角流淌,與他蒼白的皮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按住他!”羅青衣急聲道。
蕭斷嶽立刻用他那雙布滿老繭和傷口的大手,死死固定住丁逍遙的頭顱和下頜,力道之大,幾乎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輕微聲響。陸知簡和雲夢謠也上前幫忙,按住他掙紮的手臂和身體。
“再來!”羅青衣眼神一厲,不再猶豫,再次舀起一勺藥湯,趁著丁逍遙因掙紮而微微張口換氣的瞬間,強行、快速地將藥湯灌了進去!
“咕咚……”一聲輕微的吞咽聲。
下一刻,丁逍遙的身體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活蝦,猛地弓起!劇烈的痙攣席卷全身,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他的皮膚瞬間由蒼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緊接著又泛起詭異的青黑色,無數細密的血管如同蛛網般在皮膚下凸顯、搏動,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極致痛苦的嘶吼,猛地從丁逍遙喉嚨深處爆發出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但那雙眼眸中,沒有焦距,沒有神采,隻有一片混沌的、翻滾著的暗紅色!仿佛有兩團地獄之火在他眼底燃燒!
“穩住他!藥力發作了!”羅青衣厲聲喝道,額頭上冷汗涔涔。她迅速取出銀針,手法如電,刺入丁逍遙頭頂和心口的幾處大穴,試圖引導那狂暴的藥力,護住他的心脈和識海。
然而,“燃魂湯”的藥性實在太霸道了!它就像一股失控的洪荒巨流,在丁逍遙乾涸的經脈和沉寂的識海中橫衝直撞!強行點燃他僅存的生命潛力,化作一股蠻橫的、毀滅性的力量,衝擊著那將他魂魄封鎖的羅盤壁壘!
丁逍遙的嘶吼聲越來越淒厲,身體掙紮得更加劇烈,蕭斷嶽和陸知簡、雲夢謠三人幾乎快要按不住他!他胸口那融入羅盤的位置,此刻也猛地爆發出強烈的、混沌色的光華,與那“燃魂湯”的霸道藥力激烈衝突,發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澆入熱油的刺耳聲響!
整個石屋內,能量亂流激蕩,篝火的火焰被壓得幾乎熄滅,明滅不定。灰塵和碎屑從屋頂簌簌落下。
“他的魂魄……在和羅盤的力量對抗!”玄塵子虛弱地開口,眼中充滿了震驚,“燃魂湯……在強行……撕裂……那層……封鎖!”
就在這時,丁逍遙猛地揚起了頭,那雙混沌的暗紅色眼眸,似乎穿透了石屋的屋頂,望向了無儘的虛空。他張大了嘴,發出了一聲更加悠長、更加痛苦,卻又仿佛帶著某種解脫意味的長嘯!
長嘯聲中,他胸口那混沌色的羅盤光華驟然收縮,然後猛地向外爆發!
一股無形的、混合著精純氣運、鐵血煞氣、龍脈生機以及“燃魂湯”霸道藥力的衝擊波,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砰!”
蕭斷嶽、陸知簡、雲夢謠三人首當其衝,直接被這股力量震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悶哼一聲,一時竟爬不起來。
羅青衣也被震得踉蹌後退,手中的陶罐脫手飛出,摔在地上,剩餘的“燃魂湯”濺射開來,將地麵腐蝕出滋滋的白煙。
隻有玄塵子,似乎早有準備,在那衝擊波襲來的瞬間,勉強提起一絲微弱的清輝護住了自身,但臉色也更加蒼白。
衝擊波過後,石屋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丁逍遙停止了掙紮和嘶吼,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重新閉上了眼睛。他皮膚上那不正常的潮紅和青黑色迅速褪去,恢複了之前那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甚至……更加蒼白了幾分,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剛才那一下徹底抽乾。
但他胸口那羅盤的光華,卻並未完全隱去,而是化作了一層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混沌光暈,籠罩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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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的胸膛,開始了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起伏!
他……恢複呼吸了!
“成功了……嗎?”雲夢謠掙紮著爬起來,不確定地問道。
羅青衣快步上前,再次搭上丁逍遙的脈搏。這一次,她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絲微弱、卻頑強搏動著的脈象!雖然依舊虛弱不堪,但不再是之前那種死寂!
“脈象……回來了!”羅青衣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和難以置信的喜悅,“他的魂魄……回來了!”
然而,她的喜悅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因為她發現,丁逍遙的脈搏雖然恢複,但那跳動的方式極其古怪,時快時慢,時強時弱,仿佛隨時會再次停止。而且,他體內那股被“燃魂湯”強行點燃的生機,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耗著,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
“燃魂湯的藥效……太猛了……”羅青衣臉色凝重,“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透支……我們必須立刻找到辦法,穩住他的生機,否則……等藥力一過,他恐怕……”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儘的含義。
喚醒,隻是第一步。如何讓這縷強行拉回來的殘魂,在這具瀕臨崩潰的軀殼中穩固下來,才是接下來更加嚴峻的挑戰。
希望如同這石屋中搖曳的篝火,雖然重新點燃,卻依舊微弱,隨時可能被窗外的風雪再次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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