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將戈壁染成一片刺目的金黃,也照亮了這片剛剛經曆血戰的修羅場。黑衣人的屍體與破碎的冰渣混雜在一起,暗紅色的血液浸透了沙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我們互相攙扶著,清點著傷亡。黑風帶來的數十名悍匪,此刻還能站立的不足十人,個個帶傷,眼中還殘留著與怨靈搏殺後的驚悸。蕭斷嶽留守的)腿傷徹底崩裂,骨頭都露了出來,全靠玄塵子用銀針和金瘡藥勉強止血固定,人已陷入半昏迷。羅青衣背心的短刺被小心取出,傷口烏黑發紫,不斷滲出黑血,顯然淬有劇毒,她氣息微弱,命懸一線。丁逍遙、我、玄塵子和金萬貫也各自添了新傷,內力體力近乎枯竭。
黑風自己左臂也挨了一刀,深可見骨,他撕下衣襟草草包紮,看著滿地手下和我們的慘狀,獨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隨即又被狠厲取代:“媽的!幽闕這群雜碎!此仇不報,我黑風誓不為人!”
丁逍遙走到他麵前,鄭重抱拳:“黑風老大,此番恩情,我等銘記於心!”
黑風擺了擺手,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少來這套!老子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駝鈴鎮死去的兄弟,也是為了我自己!幽闕不除,這西北道上永無寧日!”他看了看我們,尤其是昏迷的羅青衣和蕭斷嶽留守的),沉聲道:“你們不能再待在西域了。幽闕這次吃了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必定是雷霆報複。”
我們都明白這個道理。西域已是龍潭虎穴。
“我們準備返回中原。”丁逍遙說道,“去東海,尋找下一件鎮魔之器。”
“東海?”黑風皺了皺眉,“那地方邪門得很,海上不比陸地,風險更大。”他沉吟片刻,從懷裡摸出一塊黑鐵令牌,扔給丁逍遙,“拿著這個。到了沿海,去‘望海崖’找一個叫‘老海狼’的瘸子。他以前是這一帶最好的船把頭,後來金盆洗手了。見了我這令牌,或許能給你們指條明路,或者…幫你們找條靠譜的船。”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我們人生地不熟,若無人引路,想要在茫茫大海上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歸墟,無異於大海撈針。
“多謝!”丁逍遙再次鄭重道謝,將令牌小心收好。
沒有時間過多停留。我們與黑風及其殘部在染血的戈壁上分彆。他們需要撤回駝鈴鎮舔舐傷口,積蓄力量。而我們,則必須立刻踏上東歸之路。
我們將蕭斷嶽留守的)和羅青衣安置在簡易的拖架上,由我和金萬貫、玄塵子輪流拖拽。丁逍遙雖然狀態稍好,但也需要保存體力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
東歸之路,比來時更加艱難。傷員需要照顧,物資匱乏,更要時刻警惕幽闕可能出現的追殺。我們不敢走官道,隻能沿著荒無人煙的戈壁邊緣和山脈跋涉,風餐露宿,飲血止渴。
十日後,我們終於拖著殘軀,走出了死亡沙海的範圍,進入了河西走廊地界。這裡的風貌與西域戈壁截然不同,出現了零星的綠洲和城鎮。我們不敢進城,隻在邊緣的村落用身上僅存的一些值錢物件換了些乾淨的衣物、藥物和食物,又雇了一輛破舊的馬車,將傷員安置上去,這才稍微緩解了行程的艱難。
羅青衣中的毒極其霸道,連玄塵子也束手無策,隻能以金針和真氣暫時護住她的心脈,延緩毒性蔓延。她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迷狀態,偶爾醒來,也是意識模糊,看得人心如刀絞。蕭斷嶽留守的)的腿傷在得到相對妥善的處理後,不再惡化,但想要恢複如初,也需要漫長的休養。
丁逍遙一路上沉默了許多。他胸口的冰魄之心散發著穩定的涼意,似乎在不斷修複著他之前的損耗,也讓他的氣質變得更加沉靜內斂。他時常看著昏迷的羅青衣和殘缺的團隊,眼神複雜,有愧疚,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如同磐石般的堅定。
一個月後,我們終於抵達了中原沿海。鹹腥的海風撲麵而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而深邃的大海。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永恒的轟鳴。
根據黑風給的線索,我們找到了那個叫“望海崖”的地方。那是一個偏僻的小漁村,村子建在一處高聳的懸崖之上,崖下便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幾經打聽,我們在村子邊緣一個破舊的木屋裡,找到了那個名叫“老海狼”的瘸子。他年紀很大了,頭發胡子花白,滿臉風霜刻出的皺紋,一條腿齊膝而斷,裝著一根粗糙的木棍假肢。他正坐在門口,眯著眼睛,吧嗒吧嗒地抽著一杆旱煙,看著遠處的大海,眼神渾濁,仿佛在看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看。
我們說明來意,並出示了黑風的令牌。
老海狼接過令牌,摩挲著上麵粗糙的紋路,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追憶和複雜的光芒。他抬起眼皮,打量了我們這群傷痕累累、風塵仆仆的人,尤其是在昏迷的羅青衣和蕭斷嶽留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目光落在了丁逍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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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那小子…還沒死啊。”他聲音沙啞,如同被海水浸泡過的朽木,“他讓你們來找我…是想去‘那個地方’?”
丁逍遙點了點頭:“前輩,我們想去歸墟。”
老海狼拿著煙杆的手微微一頓,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歸墟…嘿,多少年沒聽人提這個名字了。那地方,可不是什麼善地。海圖沒有標記,羅盤在那裡會失靈,風暴、暗流、海怪…還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兒…進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來。”
他頓了頓,看著丁逍遙:“你們,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丁逍遙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老海狼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們都以為他拒絕了。最終,他磕了磕煙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屋裡走:“進來吧。”
我們跟著他走進那間充滿魚腥和黴味的小屋。屋裡很亂,堆滿了各種航海用具和破爛。
老海狼從一個鎖著的舊木箱裡,取出一卷泛黃發脆、散發著桐油味的羊皮紙。他小心翼翼地將羊皮紙在桌上攤開。
那是一幅極其古老而簡陋的海圖,上麵用朱砂和墨筆勾勒出一些扭曲的線條和奇怪的符號,中心區域是一片巨大的、用暗紅色標記出的漩渦狀圖案,旁邊用古篆寫著兩個小字——歸墟。
“這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唯一一幅可能指向歸墟的海圖。”老海狼指著那條扭曲的航線,“按著這條線走,或許…隻是或許,能摸到歸墟的邊緣。但能不能進去,進去了能不能出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他看向我們,眼神銳利了一些:“船,我可以幫你們找一條結實的舊船,再找兩個不要命的老夥計掌舵。但剩下的,要靠你們自己。”
“足夠了!多謝前輩!”丁逍遙深深一揖。
老海狼擺了擺手,重新坐回門口,拿起旱煙袋,目光再次投向那無邊無際的大海,喃喃自語:“歸墟…多少年了…又要起風浪了啊…”
三天後,一艘看起來有些年頭,但船體異常堅固的雙桅帆船,停靠在了望海崖下的小碼頭。船名“破浪”,透著一股不屈的悍勇。老海狼找來的兩名老船員,一個叫“獨眼老趙”,一個叫“悶葫蘆”,都是沉默寡言、經驗豐富的老水手。
我們將依舊昏迷的羅青衣和行動不便的蕭斷嶽留守的)安置在船艙裡。玄塵子、金萬貫和我負責協助航行和警戒。
站在“破浪號”的船頭,海風吹拂著丁逍遙的衣袂。他望著東方那水天相接之處,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的海域,看到了那傳說中萬水彙聚的歸墟,看到了那隱藏在深海之中的“水精”,也看到了前方那更加洶湧的暗流與未知的凶險。
他摸了摸胸口的冰魄之心,又回頭看了看船艙,眼中閃過一絲柔和與堅定。
“起錨。”他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起錨——!”獨眼老趙嘶啞的號子聲響起。
沉重的鐵錨被絞盤拉起,飽經風霜的船帆在桅杆上緩緩升起,吃滿了風。
“破浪號”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響,船頭劈開蔚藍的海水,離開了庇護的港灣,向著東方,向著那傳說與死亡並存的歸墟,義無反顧地駛去。
身後,是漸漸遠去的陸地與過往的硝煙。
前方,是浩瀚無垠的大海與深不可測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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