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石階狹窄而陡峭，濕滑的苔蘚覆蓋著每一級台階，空氣中彌漫著從下方湧來的、更加濃烈的腐朽與陰冷氣息，幾乎令人窒息。我們相互攙扶著，踉蹌下行，身後第一層那倒懸棺林與青銅鎖鏈的恐怖景象，以及阿力犧牲時的慘狀，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每個人的腳步和心神。
沒有人說話，隻有粗重壓抑的喘息和腳步摩擦石階的沙沙聲在幽閉的通道內回響。手電光柱在黑暗中劇烈晃動，映照出眾人臉上未乾的淚痕、新增的傷口以及驚魂未定的恐懼。
一直下行了約莫兩層樓的高度，腳下的石階終於變得平緩，通道也逐漸開闊。我們走出了狹窄的階梯，踏入了一個相對寬敞的空間。
這裡似乎是屍塔的第二層。
與第一層那倒懸棺林的詭異壯觀不同，第二層顯得更加…死寂和空曠。空間呈圓形，直徑約十丈，四周是粗糙開鑿的岩壁，壁上刻滿了更加複雜、扭曲的僰人符文，這些符文不再蠕動，卻散發出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神不寧的壓抑感。
空間中央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棺槨或明顯的器物。隻有在地麵上，鐫刻著一個巨大的、占據了幾乎整個圓形地麵的複雜圖案。那圖案由無數同心圓和放射狀的線條構成，線條交彙處鑲嵌著一些早已失去光澤的黑色石子，整體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而古老的羅盤，或者…某種指引方向的陣法。
“這裡…什麼都沒有？”雲夢謠借著燈光環顧四周，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reief放鬆），但更多的還是警惕。
“不，並非什麼都沒有。”陸知簡蹲下身，仔細查看著地麵那個巨大的圖案，又抬頭看了看穹頂和四周的岩壁，“看這些符文的走向和這個地麵陣圖…它們似乎在…引導和彙聚某種力量。”
林聞樞調整著探測器，屏幕上的讀數雖然依舊混亂，但顯示出明確的能量流向。“能量…在向中心彙聚，然後…向下沉降！這一層，像是一個…中轉站或者過濾器？”
“過濾器？”蕭斷嶽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皺眉問道。
玄塵子拂塵輕擺，目光銳利地掃過整個空間：“彙聚陰煞，沉降汙濁…老道明白了！這九重屍塔，並非為了升天！其結構，是逆向建造的！”
“逆向建造？”我們都看向他。
“尋常塔樓，無論佛塔道觀，皆由下而上，象征步步高升，接近蒼穹。而此塔…”玄塵子指著我們下來的方向，又指向腳下，“我們從第一層向下進入第二層，根據結構和能量流向判斷，越往下，層數越高！此塔的真正核心，不在頂端，而在…地底最深處！”
這個結論讓所有人心中一寒。不是為了升天，而是為了深入地底？！
“溝通…還是鎮壓？”我想起了陸知簡之前查閱古籍時的說法。
“看此地的布置，彙聚陰煞，沉降汙濁…更像是為了鎮壓。”玄塵子語氣沉重，“將上方或者說，靠近地表層）的陰邪之氣通過特殊的結構和符文彙聚於此，經過這一層的‘過濾’或‘轉化’，然後輸送至更下層…去滋養，或者，去鎮壓某個存在於塔底的東西！”
滋養或鎮壓塔底之物？用整座塔彙聚而來的陰煞之氣？
這手筆，這目的，令人不寒而栗！被鎮壓在塔底的，究竟是什麼？需要如此龐大的陰煞之力來維係封印？或者說…這本身就是一種以毒攻毒，用極致的“陰”來封鎖某種更恐怖的“極陰”？
“所以，我們越往下走，離被鎮壓的東西越近，也越危險？”林聞樞臉色發白。
“不僅如此，”陸知簡補充道，他指著地麵那個巨大的陣圖中心，“能量彙聚於此，然後向下。通往下一層的入口，很可能就在這陣圖中心下方！”
我們走到陣圖中心。那裡的地麵是由一塊巨大的、顏色更深的圓形石板構成，石板上刻著一個猙獰的、三頭六臂的僰人鬼神圖案，鬼神的六隻手臂分彆指向六個方向，掌心朝天，仿佛在承接和傳遞著什麼。
石板上沒有明顯的縫隙或機關。
“怎麼打開？”蕭斷嶽用腳踩了踩石板，紋絲不動。
羅青衣走上前，再次閉目感應。片刻後，她睜開眼，指向石板邊緣幾個不起眼的、與周圍陣圖線條連接的凹槽：“需要…鑰匙。或者，足夠強大的…陰性能量來激活這個傳送節點。”
鑰匙？我們自然沒有。陰性能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下意識地落在我身上。我左臂那融合了藤宮邪氣的陰煞之力，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符合要求”的能量。
我沉默了一下，走到石板中央，蹲下身，將左手依舊是左臂）輕輕按在那個三頭六臂的鬼神圖案之上。
冰冷的觸感傳來。我嘗試著，極其小心地引導出一絲左臂那沉凝的陰寒氣息，注入石板。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自石板下傳來。整個地麵陣圖上的那些黑色石子，驟然亮起了微弱的烏光！陣圖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能量如同水流般向著中心石板彙聚！
哢噠…哢噠…
機關轉動的聲音清晰響起。中心那塊巨大的圓形石板，開始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向下降去，露出了一個直徑約一米的、黑黝黝的垂直洞口！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鬱血腥和腐敗氣息的狂風，從洞內猛地倒灌而出，吹得我們幾乎站立不穩！
洞口之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隻有呼嘯的風聲，仿佛通往幽冥地府。
“入口…真的在這裡。”陸知簡看著那漆黑的洞口，聲音乾澀。
就在這時，林聞樞的探測器忽然發出了更加尖銳的警報！他低頭一看，臉色劇變：“下麵！下麵有極其強烈的生命反應！不…不完全是生命…是…是大量的、密集的…蟲類活動信號！”
蟲類？在這屍塔深處？
還不等我們細想，一陣極其細微、卻如同潮水般密集的“沙沙”聲，從腳下的黑洞深處傳了上來，並且迅速變得清晰、響亮！
那聲音，仿佛有億萬隻腳爪在摩擦攀爬，由遠及近，如同死亡的倒計時，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通往第三層的入口已經打開，但下麵等待我們的，似乎並非寧靜的探索之路，而是……一場由無數未知蟲豸構成的死亡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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