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縫之後,並非坦途,而是一條更加狹窄、傾斜向下的天然溶洞通道。空氣潮濕冰冷,帶著一股濃鬱的土腥味和遠處水流的氣息,暫時掩蓋了身後那令人作嘔的血腥與焦糊。通道內一片漆黑,隻有陸知簡手中那盞光線搖曳的強光手電,勉強照亮腳下濕滑、布滿尖銳碎石的路。
“快!再快一點!”陸知簡的聲音嘶啞,他半背半拖著昏迷的玄塵子,道袍摩擦著岩壁,發出沙沙的聲響。玄塵子氣息微弱,身體軟綿綿的,每一次顛簸都讓陸知簡的心揪緊一分。
公輸銘在前麵探路,小臉上滿是汗水與淚水混合的汙跡,他咬著牙,憑借著一股狠勁和天生的靈敏,在崎嶇不平的通道中尋找著相對好走的路徑,不時回頭幫忙拉扯一下被金萬貫和林聞樞攙扶著的蕭斷嶽。蕭斷嶽依舊昏迷,但臉上那絲微弱的血色並未消失,仿佛在頑強地對抗著死亡。
林聞樞的狀態則要糟糕得多,他幾乎是憑借本能和羅青衣之前刺入穴道的銀針效果在移動,眼神渙散,那條烏黑的手臂無力地垂著,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全靠金萬貫用肥胖的身體硬頂著。金萬貫自己也受了內傷,嘴角殘留著血沫,呼哧帶喘,但求生的欲望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羅青衣斷後,她最後一個鑽入岩縫,青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她手中緊握著幾根銀針,耳朵敏銳地捕捉著身後的動靜。那屍蠊的“沙沙”聲和微弱的劍氣破空聲似乎被岩壁隔絕,漸漸聽不真切,但這並未讓她放鬆警惕。這陌生的通道,同樣可能隱藏著未知的危險。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很陡,眾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傳來明顯的水流聲,空氣中那股土腥味也被一股帶著涼意的水汽取代。
“有水聲!可能有出口!”公輸銘驚喜地喊道,聲音在通道中激起微弱的回音。
眾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拐過一個急彎,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竟然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地下溶洞空間,比之前那個孕育石胎的洞窟甚至還要廣闊!溶洞穹頂高懸,無數奇形怪狀、散發著微弱瑩光的鐘乳石倒垂下來,如同星空般點綴著黑暗。一條寬闊的地下河橫亙在溶洞中央,河水並非之前的墨紅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近乎黑色的幽藍,水流平緩,無聲無息地流向未知的黑暗。河麵上彌漫著淡淡的白色寒氣,使得對岸的景象模糊不清。
而在他們所在的這邊河岸,靠近岩壁的地方,竟然散落著一些明顯是人工痕跡的東西——幾個鏽蝕嚴重的鐵皮箱子,幾把爛得隻剩下木柄的工具,甚至還有半截埋在淤泥裡的、刻著模糊文字的殘破石碑。
“這裡……好像也有人來過?”陸知簡喘息著,將玄塵子小心放下,借助手電光觀察著那些遺跡。
“看那邊!”公輸銘指著河岸上遊方向。隻見在距離他們百米開外,河麵上竟然橫跨著一座……橋!
那是一座完全由石頭壘砌而成的拱橋,樣式古樸,充滿了歲月的滄桑感。橋麵不寬,僅容兩人並行,護欄早已破損不堪,橋身爬滿了暗綠色的苔蘚和不知名的藤蔓,許多石縫間還在緩緩滴著水。整座石橋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坍塌,但它卻是橫跨這條幽深地下河的唯一通道。
“有橋!我們可以過去了!”金萬貫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然而,羅青衣卻微微蹙起了眉頭。她走到河邊,蹲下身,伸出帶著薄薄皮手套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幽藍色的河水。
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手套,讓她指尖微微發麻。這河水,冷得不正常。而且,在這平靜的水麵之下,她似乎感覺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緩慢遊弋的陰影,體型不小。
“這河不對勁。”她站起身,聲音清冷,“還有那座橋,未必牢固。”
陸知簡也走了過來,用手電照射橋身和橋下的河水。“橋是明代甚至更早的工藝,能保存至今已是奇跡,但看這腐蝕程度,確實危險。而且這河水……太冷了,像是從極深的地脈中湧出的陰寒之水,裡麵恐怕有東西。”
就在這時,被金萬貫和林聞樞攙扶著的蕭斷嶽,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如同歎息般的呻吟。
“老蕭?!”陸知簡和金萬貫同時一驚。
蕭斷嶽並沒有醒來,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抵抗著什麼。而他胸口處,那被羅青衣銀針封鎖的區域,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寒氣在試圖向外滲透。
幾乎同時,林聞樞也悶哼一聲,那條烏黑手臂上的黑色,仿佛受到這地下空間陰寒之氣的影響,又隱隱有活躍的跡象。
“不行,這裡的陰寒之氣太重,會加劇他們的傷勢!”羅青衣立刻判斷道,“必須儘快離開這個溶洞,找到相對‘陽和’一點的地方!”
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唯一的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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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選擇。
“我先行。”羅青衣不再猶豫,當先朝著石橋走去。她腳步輕盈,如同貓一般,每一步都踩在看起來相對堅實的橋麵上,仔細感應著腳下的震動。
陸知簡和公輸銘對視一眼,再次艱難地抬起玄塵子。金萬貫和林聞樞也攙扶著蕭斷嶽,小心翼翼地跟上。
踏上石橋,一股更加濃鬱的、混合著水汽和腐朽氣息的陰風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橋麵濕滑異常,布滿了裂縫,有些地方的石板已經鬆動,踩上去發出“嘎吱”的聲響,令人心驚膽戰。橋下,那幽藍色的河水深不見底,平靜得詭異,手電光照射下去,仿佛被黑暗吞噬,隻能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和更深邃的、緩緩蠕動的陰影。
眾人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大意,一步一步,如同走在刀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