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轟鳴並非終點,而是另一段煎熬的開始。
丁逍遙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尖銳的耳鳴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掙紮著想要浮出水麵。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尤其是頭部,如同被重錘反複敲擊,那是精神嚴重透支與能量衝擊雙重作用的結果。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死死壓著,冰冷而沉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濃烈的塵土和焦糊的血腥味。
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觸碰到的是粗糙的碎石和某種粘稠的、正在迅速失去活性的肉質殘骸。耳邊傳來低低的、壓抑的呻吟聲,以及碎石持續滑落的簌簌聲。
他還活著。其他人呢?
這個念頭如同強心劑,讓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或者說,試圖睜開。一隻眼睛被乾涸的血痂和塵土糊住,另一隻也隻能勉強睜開一條縫隙。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末日景象。
原本宏偉巨大的穹隆已經不複存在,頭頂是犬牙交錯的斷裂岩層和垂落下來的、如同怪蟒般的粗大肉質管道殘骸,這些殘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暗、乾癟。曾經如同小山般的育母蟲巢徹底消失了,隻在原地留下一個巨大的、布滿粘稠焦黑殘渣的坑洞,坑洞邊緣還在冒著縷縷混雜著焦臭和冰冷寒氣的青煙。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形容的複雜氣味——能量爆炸後的臭氧味、血肉蟲巢被焚毀的焦臭、冷焰殘留的硫磺冰雪氣,以及……一種如同大型生物垂死時散發出的、帶著腥甜的衰敗氣息。
整個空間的光線極其昏暗,隻有少數幾處斷裂的肉質管道殘骸還在發出斷續的、如同餘燼般的微弱磷光,勉強勾勒出這片廢墟的輪廓。那原本充斥整個陵墓的、低沉而統一的心臟搏動聲,此刻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風穿過巨大空洞的、嗚咽般的回響,仿佛這座活體監獄正在發出最後的歎息。
王陵,正在死去,正在沉睡。
“咳……咳咳……”身旁傳來羅青衣劇烈的咳嗽聲。她半截身子被碎石掩埋,正掙紮著想要爬出來,臉上滿是血汙和塵土,但眼神依舊銳利,第一時間看向丁逍遙和周圍。
“還……還有誰活著?”陸知簡虛弱的聲音從另一堆瓦礫後傳來。他和公輸銘運氣較好,爆炸時似乎被一段垮塌的肉質管道擋住了大部分衝擊,雖然狼狽,但看起來傷勢不重,此刻正奮力推開身上的雜物。
“蕭大哥……蕭大哥在這裡!”雲夢謠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她跪在一片碎石旁,正努力清理著壓在蕭斷嶽身上的石塊。蕭斷嶽雙目緊閉,臉色如同金紙,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似乎被飛濺的碎石或能量碎片擊中。
丁逍遙心中一驚,強撐著劇痛,和羅青衣一起挪過去幫忙。眾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搬開石塊,將蕭斷嶽抬到相對平坦的地方。羅青衣立刻進行緊急檢查和處理,她的臉色越來越沉。
“內腑重傷,肋骨可能斷了不止一根,震傷了心脈……必須立刻靜養救治,否則……”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在這絕境之中,靜養救治幾乎是奢望。
丁逍遙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另一邊,玄塵子依舊昏迷不醒,被安置在一塊相對完整的岩石旁,臉色比蕭斷嶽好不了多少,仿佛風中殘燭。
團隊幾乎失去了所有戰鬥力。
“我們……我們成功了?”公輸銘看著周圍死寂的、正在迅速衰敗的景象,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能量核心被毀,育母蟲巢崩塌……整個陵墓的係統正在崩潰。”陸知簡扶著一塊焦黑的石頭站起,觀察著四周,“你們看,那些殘餘的肉質管道,還有牆壁上……它們不再蠕動了,光澤在消失,像是在……‘石化’?”
的確,目光所及之處,所有原本屬於活體陵墓一部分的結構,都在失去活性,顏色變得灰暗,質地變得酥脆,仿佛瞬間經曆了千年的風化。空氣中那股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意誌”壓迫感,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蠱神失去了能量來源,其延伸出來的活體結構,自然也隨之步入死亡。
“那……那蠱神本體呢?”雲夢謠心有餘悸地望向之前核心池的方向,雖然被重重廢墟阻擋,什麼也看不到。
丁逍遙凝神感應,懷中的青銅碎片一片死寂,不再有絲毫溫熱或冰涼,仿佛變成了一塊凡鐵。他與蠱神之間那根無形的聯係之線,似乎也徹底斷裂了。
“不知道……”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可能隨著能量核心的毀滅而陷入了沉寂,也可能……在那場邏輯悖論和自我吞噬中耗儘了力量。但至少,它暫時……不會威脅到我們了。”
暫時安全了。這個認知並沒有帶來多少喜悅,反而讓失去同伴和身負重傷的沉重感更加清晰地浮上心頭。金萬貫決絕的背影,再次刺痛了每個人的神經。
“必須……必須離開這裡。”蕭斷嶽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聲音微弱得如同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通道……崩塌了……找……找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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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提醒了眾人。他們來時的“維護通道”早已被爆炸和塌方徹底掩埋。必須尋找新的出路。
丁逍遙強打起精神,環顧這片巨大的廢墟。借著殘餘的磷光,他注意到在穹隆邊緣,靠近岩壁的地方,似乎有幾道因為劇烈震動而新裂開的縫隙,有微弱的、帶著泥土氣息的空氣從其中透出。
“那邊……可能有路。”他指向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縫。
求生的欲望支撐著傷痕累累的眾人。羅青衣和陸知簡製作了一個簡易擔架,將無法行動的蕭斷嶽和玄塵子安置上去。丁逍遙、公輸銘和雲夢謠則負責輪流抬擔架和探路。
他們艱難地穿越著布滿殘骸和粘液的廢墟,腳下不時踩到乾癟的蟲屍或碎裂的骨質機括。整個空間寂靜得可怕,隻有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和喘息聲,以及碎石偶爾滑落的聲響。那種龐大的、活著的“存在感”正在迅速抽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萬物凋零的死寂。
這種死寂,比之前的瘋狂更加讓人心悸。
當他們終於抵達那道裂縫時,發現它果然通向一條狹窄的、向上延伸的天然岩縫。岩縫內潮濕陰暗,布滿了普通的苔蘚和鐘乳石,再也沒有任何人工或活體蠱術的痕跡。
他們真的離開了那座恐怖的王陵核心區。
回頭望去,那片巨大的廢墟正在最後的磷光中緩緩沉入永恒的黑暗,如同一個巨獸閉上了疲憊的眼睛。
王陵,沉睡了。
但幸存者們的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同伴的犧牲、重傷的軀體、未卜的前路,以及那可能隻是暫時沉寂的“蠱神”陰影,都像沉重的枷鎖,套在了每個人的身上。
他們互相攙扶著,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軀,沿著這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天然岩縫,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走向未知的地麵,走向沒有第七局控製的、卻依舊迷霧重重的未來。
黑暗的岩縫,仿佛是他們漫長命運中,又一段艱辛旅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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