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匣蓋被掀開的刹那,並無寶光四射,也沒有機關觸發。匣內鋪著暗紫色的絲綢,早已失去光澤,上麵靜靜地躺著一塊約莫巴掌大小、形狀不甚規則、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幽藍色澤的晶體。那晶體內部仿佛有星雲流轉,光暈氤氳,散發著一種清涼、寧靜、能撫慰靈魂的氣息。
定魂璃!
丁逍遙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取,趙眜幻影那帶著震怒的喝聲已如驚雷般在殿堂炸響!
“放肆!”
整個圓形殿堂的水波光芒瞬間熾烈到極致,仿佛化為了一個純白的光之熔爐!無數粗大的光矛從四麵八方的鏡壁中爆射而出,不再是攻擊,而是如同囚籠的柵欄,瞬間封死了祭壇四周所有的空間,將丁逍遙和公輸銘死死困在中央!腳下白玉祭壇的溫度急劇升高,滾燙得幾乎要烙穿鞋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
更可怕的是,那光芒本身帶著一種強烈的、直透識海的精神衝擊,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向兩人的腦海!
丁逍遙悶哼一聲,感覺眼前一黑,無數紛亂的、被遺忘的、或是深埋心底的畫麵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師父臨終前枯槁的麵容、第一次失手時同伴飛濺的鮮血、羅青衣中毒後蒼白的臉、玄塵子氣若遊絲的囈語……愧疚、悔恨、焦慮、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幾乎要摧毀他的意誌。
“守住心神!”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換來瞬間清醒,對著同樣抱頭掙紮、麵露痛苦之色的公輸銘大吼。他知道,這不僅僅是能量攻擊,更是直擊心靈弱點的精神拷問!
趙眜幻影懸浮在光矛囚籠之外,光影組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兩麵鏡子,倒映著丁逍遙和公輸銘內心最深處的掙紮與痛苦。
“凡俗之輩,羈絆纏身,欲望蒙心,也配觸碰永恒?”幻影的聲音不再高昂,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求藥救人?不過是為滿足一己之執念。爾等心中,所求為何?”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魔力,直接叩問本心。
丁逍遙腦海中,救羅青衣和玄塵子的念頭無比堅定,但在這直透靈魂的拷問下,一絲更深層的、連他自己都未曾細想的念頭悄然浮現——他真的僅僅是為了救人嗎?還是……無法接受同伴因自己而死的結局?是為了彌補心中的虧欠?這股執念,與趙眜追求永生的執念,在本質上,又有何不同?
這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信念。他伸向定魂璃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仿佛那幽藍的晶體重若千鈞。
另一邊,公輸銘的情況更糟。他年紀尚輕,心誌不如丁逍遙堅毅,在趙眜幻影的精神衝擊和拷問下,已然陷入了混亂。他眼前浮現出公輸家傳承斷絕的恐懼、對自身能力的懷疑、甚至還有對羅青衣一絲朦朧的、不敢宣之於口的情愫……種種雜念交織,讓他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幾乎要放棄抵抗。
“看吧,這便是爾等真實麵目。”趙眜幻影的聲音如同魔咒,催發著他們心中潛藏的魔障,“脆弱,矛盾,不堪一擊。放下執念,融入這永恒之境,方可解脫。”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的光矛囚籠開始緩緩向內收縮,那熾烈的光芒和精神衝擊也越來越強,要將兩人的肉體和意誌一同碾碎、淨化!
丁逍遙額頭青筋暴起,汗水剛滲出就被高溫蒸發。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僅拿不到定魂璃,他們兩人也會徹底迷失在這裡,成為這鏡宮永恒的一部分!
必須破局!
他猛地將緊握在左手的黑蟾雕像按在自己眉心!那雕像傳來的清涼氣息如同醍醐灌頂,瞬間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明了一絲!
“不對!”丁逍遙眼中猛地爆發出銳利的光芒,直視光籠外的趙眜幻影,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我救人,非為執念,乃為本心!同伴性命,重於泰山!此心此念,坦蕩無愧,何須你來拷問?!”
“你所追求的永恒,不過是囚禁於此的孤魂野鬼!不敢直麵生死輪回,不敢承受愛恨彆離,算什麼永恒?不過是……懦夫的自我欺騙!”
他這番話,並非吼出,而是凝聚了全部的精神意誌,如同利劍,直刺趙眜幻影!
那一直古井無波的幻影,在聽到“懦夫的自我欺騙”幾個字時,周身流轉的光影猛地一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巨石!
“放肆!狂妄!”趙眜幻影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漠然,帶上了一絲被戳中痛處的驚怒!他追求永生,構建這水銀鏡宮幻影世界,最深層的原因,或許正是對死亡、對失去權力和生命的恐懼!丁逍遙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他千年來的自我催眠!
趁著他心神震蕩的瞬間,丁逍遙感到周身壓力一鬆!他不再猶豫,右手閃電般探出,一把將青銅匣中的定魂璃抓在手中!
入手一片溫涼,那幽藍晶體仿佛有生命般,散發出的清涼氣息瞬間撫平了他腦海中殘餘的雜念和刺痛,精神為之一振!
“公輸!醒來!”丁逍遙將定魂璃揣入懷中,反手一掌拍在公輸銘後心,渡過去一道精純的內力,同時將黑蟾雕像塞到他手中。
公輸銘渾身一顫,迷茫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抓住黑蟾雕像,那清涼氣息讓他混亂的思緒迅速平複。
“破開它!”丁逍遙指向那因趙眜幻影心神波動而變得有些不穩定的光矛囚籠,雙手握緊短刀,將全身內力灌注其中,刀身嗡鳴,泛起一層淡淡的白芒,猛地向前劈去!
“給我開!”
刀光如匹練,狠狠斬在光矛囚籠之上!
“轟——!!”
一聲巨響,光芒爆碎!無數光矛寸寸斷裂,化為漫天流螢!整個殿堂劇烈搖晃,四周鏡壁上的水波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趙眜幻影發出一聲蘊含著無儘憤怒與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咆哮,光影組成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扭曲,似乎維持形態變得極其困難。
“走!”
丁逍遙一把拉起公輸銘,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著來時記憶中的通道方向疾衝而去!
身後,是趙眜幻影那逐漸被混亂光芒吞噬的、充滿不甘的怒吼,以及整個鏡宮殿堂瀕臨崩潰的、令人心悸的震動與轟鳴。
兩人如同兩道疾影,掠過光滑的黑石地麵,衝入來時的通道,不敢有絲毫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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