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子眉心那縷扭動的黑氣,如同一條蘇醒的細小毒蛇,在他慘白的皮膚下蜿蜒鑽行,所過之處,仿佛連光線都被吸攝進去,留下一種黏膩、陰冷的視覺殘留。他胸口那原本黯淡的烙印,邊緣的暗紅微光不再像餘燼,反而更像是被吹旺的炭火,一下下地搏動著,每一次明滅,都讓那縷黑氣更加活躍一分,也讓他喉嚨裡那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更加急促響亮。
“來不及細說了!”灰衣人第一次顯露出明顯的急迫,他不再停留在門口,而是快步走到床邊,雨帽依舊低垂,但那雙從陰影裡透出的目光卻銳利如鉤,死死釘在玄塵子眉心的異象上。“陰煞已侵入靈台,再耽擱片刻,就算大羅金仙降世,也救不回他的神魂!”
他猛地轉向阿吉,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海菩提!快!”
阿吉心中疑竇叢生,這灰衣人的反應太過激烈,仿佛玄塵子的狀況觸動了某種他極為在意的東西。但眼下玄塵子命懸一線,任何猶豫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他強壓下質問的衝動,對雲夢謠快速點了點頭。
雲夢謠立刻從貼身衣物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揭開油布,裡麵是幾顆鴿卵大小、呈不規則圓球狀的物事。它們表麵呈現出一種溫潤的乳白色,隱隱帶著玉質的光澤,更奇特的是,它們似乎自身就在散發著極其微弱、卻純淨柔和的毫光,即使在屋內昏暗的光線下也清晰可見。一股之前那玉盒中曾出現過的、更加濃鬱精純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吸入肺中,竟讓人精神一振,連房間內那股無形的陰冷壓抑感都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這正是雲夢謠冒險從象鼻礁下取得的“海菩提”。采摘過程雖無埋伏,但那片海域暗流洶湧,礁石鋒利如刀,她幾乎是耗儘了力氣才勉強采到這幾顆。
灰衣人看到海菩提,眼中精光一閃,迅速伸出手,他的手指乾瘦,指甲修剪得很短,卻異常乾淨,與那身肮臟的雨衣形成鮮明對比。他沒有直接去接,而是對雲夢謠道:“取一顆,用銀針在其上穿刺七孔,孔竅需均勻,不可傷及內裡脈絡!”
雲夢謠雖不明所以,但動作毫不遲疑。她拈起一根最細的銀針,手法精準而穩定,在一顆海菩提上飛快地刺出七個細微的孔洞。就在第七個孔洞完成的瞬間,那海菩提散發的毫光似乎明亮了一分,那股異香也變得更加馥鬱。
“置於他眉心,正對那黑氣源頭!”灰衣人再次下令。
雲夢謠依言,將刺好孔的海菩提輕輕按在玄塵子眉心的黑氣之上。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原本如同活物般扭動的黑氣,在接觸到海菩提的刹那,竟像是遇到了克星,猛地一滯,隨即瘋狂地翻滾、收縮,試圖逃離那乳白色的光暈。而海菩提上的七個孔竅,仿佛化作了七個微小的漩渦,開始主動吸取那縷黑氣!一絲絲、一縷縷墨汁般的陰煞之氣,被強行從玄塵子的皮肉下拉扯出來,吸入海菩提內部。
與此同時,海菩提本身溫潤的乳白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灰色紋路,仿佛正在被那陰煞之氣汙染、侵蝕。
玄塵子身體的反應更為劇烈。他原本微弱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急促,四肢開始不受控製地輕微抽搐,喉嚨裡的嗬嗬聲變成了壓抑的、仿佛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痛苦低吼。他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整個人仿佛正在經曆一場無形的酷刑。
“按住他!不能讓他亂動!這是陰煞離體必經的過程!”灰衣人低喝一聲,自己也上前一步,伸出那雙乾瘦的手,並非去按壓玄塵子,而是快速在他胸口那搏動著的烙印周圍連點數下。他的手指落下極快,力道詭異,每一次點下,都讓那暗紅色的烙印光芒微微一顫,似乎某種無形的聯係正在被乾擾或切斷。
阿吉和雲夢謠立刻上前,死死按住玄塵子掙紮的肩頭和雙腿。觸手之處,隻覺得他身體冰冷得嚇人,肌肉緊繃如鐵,那掙紮的力量大得異乎尋常。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那顆海菩提已經變得通體灰黑,再無絲毫光澤和異香,最終“噗”一聲輕響,化作了一小撮灰燼,從玄塵子眉心簌簌落下。
而玄塵子眉心的黑氣,雖然淡去了大半,卻並未完全消失,依舊有絲絲縷縷頑固地盤踞在那裡,隻是不再像之前那樣活躍。他身體的抽搐漸漸平複,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那麼痛苦急促,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般,再次陷入深度的昏迷,但臉上的死灰色,似乎褪去了一點點,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氣。
灰衣人收回手,隱藏在雨帽下的額頭似乎也見汗了,他微微喘息著,看著那撮灰燼,沉聲道:“好厲害的陰煞!一顆海菩提,竟隻能拔除大半!他這傷勢,非一日之功,需連續七日,每日一顆海菩提,配合獨門手法,方能徹底清除。”
阿吉和雲夢謠聞言,心都沉了下去。海菩提采摘極其困難,雲夢謠拚儘全力也隻帶回五顆,根本不夠七日之需!而且,這灰衣人看似出手相助,但他那詭異的手法,對“陰煞”、“烙印”如此了解,其身份和目的,愈發顯得迷霧重重。
灰衣人似乎看穿了他們的擔憂,沙啞道:“剩下的海菩提,務必妥善保管。至於後續……等離開這裡再說。”他的目光再次轉向阿吉,“現在,可以讓我看看那張海圖了嗎?我需要確認的,隻是一個方位,關乎我們能否安全離開,也關乎……他能否得到後續的治療。”
他的話語,再次將交易與玄塵子的性命捆綁在了一起。
阿吉看著床上氣息依舊微弱的玄塵子,又看了看手中僅剩的四顆海菩提,最後目光落在那灰衣人隱藏在陰影中的臉上。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這潭渾水,他們不得不趟過去了。
他緩緩從背包裡,再次取出了那張鄭和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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