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那股混合著血腥和腐敗的寒氣,濃重得如同實質,扼住了三人的呼吸。
小李癱在地上,牙關瘋狂打顫,指著那個半開的巨大冰櫃,喉嚨裡隻能擠出無意義的“咯咯”聲。
林川和雷烈一前一後,踏入這片低溫的場域。
冰櫃裡,沒有肉,沒有菜。
隻有一顆碩大無朋的心臟。
它呈暗紅色,布滿章魚觸手般粗大的青黑血管。每一次搏動都沉悶而有力,引發整個不鏽鋼冰櫃的低頻共振。
它還活著。
雷烈喉結滾動,握緊鋼筋的手臂肌肉瞬間墳起,擺出了最警惕的防禦姿態。
這東西,比外麵的噬時獸,更能激起他源自基因深處的戰栗。
林川沒有動。
他的大腦在那一瞬間完成了上百次運算,強行將眼前這個詭異的活體器官,與蘇沐雨之前提到的“等價交換”規則關聯。
蘇沐雨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門口,她看了一眼冰櫃裡的東西,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規則’的具現化實體。”
她用宣讀係統報告的語調,給出了定義。
“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食堂那個特殊窗口的‘中央處理器’和‘時間銀行’。”
“你投入的任何‘價值’,都會被它吸收、評估,然後它會吐出等價的食物。”
林川的“價值天平”在腦中嗡鳴,評估的意誌探向那顆心臟。
失敗了。
天平的左側托盤,像是要承載一片深海,沉重到他的意誌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這是一個他目前無法理解,更無法交易的規則級存在。
“我們走。”
林川的決策快若閃電,沒有一絲猶豫。
“一個收益完全未知,風險無法估算的標的。沒有投資價值。”
他轉身,果決得仿佛隻是關掉了一份沒有前景的商業計劃書。
雷烈愣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那顆還在搏動的心臟,又看了一眼林川決絕的背影,最終選擇了跟上。
小李更是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
一行人重新回到霧氣彌漫的校園。
食堂裡昏黃的燈光被徹底甩在身後,世界重歸死寂。
雷烈身後那幾個幸存者,被他重新安置在了食堂大廳,並留下了他自己那一份餅乾。
現在,這個名為“時序”的臨時團隊,第一次以完整的形態,立於迷霧之中。
一個決策者,一個戰鬥員,一個數據庫,還有一個後勤兵。
“下一個目標。”林川的言語裡沒有半點停頓。
蘇沐雨仿佛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植物園。”
“根據我的數據流監測,那個方向存在一個微弱但持續的異常信號。能量級很低,不是‘時間源’,但波動模式非常獨特。”
“高信息價值的概率為百分之六十七。”
“很好。”林川沒有問更多,“路線。”
蘇沐雨伸出手指,在空氣中劃出一條無形的線路。
“直線距離八百米。穿過中心廣場,繞過教學樓b區。”
“出發。”
植物園的入口,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藝大門,上麵枯死的藤蔓糾纏如黑色血管。
與校園其他地方的腐敗衰亡不同,這裡,有一種病態的生命力。
空氣潮濕粘稠,帶著濃鬱的土腥和植物腐爛的氣味。
巨大的、辨不出種類的樹木遮天蔽日,將本就稀薄的天光過濾得一乾二淨。
地麵鋪滿厚厚的濕滑苔蘚,吞噬了所有腳步聲。
這裡是一座被世界遺忘的綠色牢籠。
“救……救命……”
一個微弱的呼救聲,從植物園深處傳來,幾乎被風聲掩蓋。
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四人對視。
林川抬手,做了一個“警戒前進”的手勢。
雷烈走在最前,鋼筋在他手裡像一根探路的毒蛇信子,隨時準備應對任何方向的突襲。
他們循著聲音,穿過一片比人還高的蕨類植物叢。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溫室。
溫室的玻璃大多已經破碎,殘存的部分也布滿蛛網般的裂痕,覆蓋著厚厚的塵垢。
而呼救聲,正是從溫室內部傳來。
透過一塊相對完好的玻璃,他們看到了裡麵的景象。
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大約十六七歲,正被困在溫室中央。
在她周圍,三頭“噬時獸”,三團扭曲吞噬光線的黑暗,正從不同方向,緩緩逼近。
溫室的玻璃和金屬框架,成了女孩唯一的屏障。
但這層屏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玻璃不斷崩裂,金屬框架鏽蝕粉化。
噬時獸正在吞噬這棟建築的“存在時間”。
最多一分鐘,整個溫室就會徹底垮塌!
女孩手腕上的幽藍色數字,隻剩下不到三十分鐘。
她蜷縮在地,看著不斷逼近的黑暗,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最純粹的恐懼。
“沒有戰術價值。”雷烈壓低聲音,給出了符合他“戰鬥單位”身份的判斷,“為了一個陌生人,同時對抗三頭噬時獸,風險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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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雨沒有說話,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認同。
以他們目前的配置,救人,意味著要消耗巨大的體力和未知的代價,去換取一個毫無價值的“負債”。
這不符合交易原則。
林川的“價值天平”,卻在這一刻,劇烈震動起來。
他評估的目標,不是那三頭噬時獸。
是那個女孩。
嗡——
天平的左側托盤上,女孩的虛影浮現。
但這一次,天平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給出“高價值”或“低價值”的沉重判決。
托盤在一種奇異的頻率上,上下搖擺,忽輕忽重,根本無法穩定。
無法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