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沒有廢話。
他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鋼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那道投向林川的視線,像是在進行最後的資產交割,確認著責任、風險,以及對一個瘋子最基本的估值。
林川僅是微微頷首。
平靜得像在派遣下屬去處理一筆常規交易。
“跟緊我。”雷烈對身旁的葉小葉低聲命令,粗糲的嗓音壓不住那份沉重的責任感。
小女孩的臉在霧氣裡白得像紙,她用力抓著雷烈寬大的衣角,繃緊了小小的身軀,重重點頭。
蘇沐雨已然站在林川身後半步。
她像一台接入了新指令的服務器,瞳孔裡的數據流鎖定了東南方向,開始預加載目標區域的環境模型。
“小李。”
林川的聲音沒有回頭。
“在!林哥!”實習生條件反射般挺直了腰杆。
“守住這裡。”
“是!”
命令下達。
兩組人,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同時邁步。
他們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能見度不足五米的濃霧之中。
被吞沒了。
洗衣房這片脆弱的孤島上,隻剩下小李和幾個幸存者,聽著彼此擂鼓般的心跳聲,凝望著無儘的灰白。
西北方。
雷烈走在最前,掌中的鋼筋是他延伸出去的觸覺,不斷刺探著前方虛無的霧氣。
他步伐極穩,每一步都踩得結結實實,肌肉記憶讓他的身體始終保持在最適合爆發與格擋的姿態。
身後的腳步聲輕不可聞。
但雷烈能感覺到,那隻抓著他衣角的小手,從未鬆開分毫。
“慢點。”女孩的聲音突然響起,很輕,帶著一絲怯意。
雷烈驟然停步,身體下沉,鋼筋橫於胸前,形成一道鋼鐵防線。
“怎麼了?”
“這裡的草……它們在害怕。”葉小葉指著腳邊那些被霧氣浸透的雜草。
雷烈皺眉,蹲下身。
這些草,除了代表著安全,他看不出任何異樣。
“它們說,前麵有東西……”
葉小葉努力轉述著那些無聲的低語。
“不是噬時獸,但……它不喜歡活人。”
不是噬時獸。
這四個字讓雷烈的神經繃得更緊。
未知,意味著更高的風險評估。
他站起身,沒有選擇繞路。
林川給他的任務是“偵察”,不是“避險”。
“躲在我身後,一步也彆離開。”他的聲音愈發低沉。
又向前推進了約一百米。
濃霧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一座肅穆古樸的建築輪廓,在前方顯現。
校史館。
建築通體呈現一種深沉的灰褐色,像一塊被時間遺忘的巨大化石。
它靜靜矗立,散發出一種被徹底抽離了生命活力的死寂。
雷烈沒有貿然靠近。
他保持著五十米的距離,繞著建築邊緣,開始觀察。
沒有窗戶。
所有本該是窗戶的位置,都被一種與牆體同色的物質完全封死。
唯一的入口,是正前方那扇對開的巨型木門。
門上沒有鎖,沒有門把手,表麵布滿了盤虯臥龍般的奇異紋路。
“就是那裡。”葉小葉的小手攥得死緊,“草說,門……是活的。”
雷烈瞳孔驟縮。
他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紋路。
那是無數根粗細不一的深褐色藤蔓,以一種毫無縫隙的方式,互相纏繞、擠壓、盤結,構成了一扇沒有生機的“藤門”。
就在雷烈凝神觀察的瞬間。
一根最細的藤蔓,竟無聲地蠕動了一下。
像一條沉睡中蘇醒的脈搏。
東南方向。
林川與蘇沐雨的推進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