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聲音,在死水般的空氣裡,擲地有聲。
“清場的獨占權。”
“開個價吧。”
鐘樓頂端,那個代號“鋒”的黑曜隊員,掌中蓄勢待發的空間漩渦,出現了萬分之一秒的凝滯。
他投向領袖的詢問視線裡,寫滿了無法解碼的困惑。
站在最前方的“黑曜”,籠罩在陰影中的麵部輪廓似乎動了一下。
那不是驚訝。
是更純粹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無異於一人行路,忽聞腳邊螻蟻開口:“先生,此路歸我,請付費。”
何其荒謬。
又何其,有趣。
黑曜身後的另一名隊員,那個身形敦實的男人,喉嚨裡滾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瘋子。”
洗衣房門口,實習生小李的大腦徹底宕機,拽著林川衣袖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慘白。
雷烈緊繃的身體沒有絲毫放鬆,那根扭曲的鋼筋被他攥得咯吱作響,虎口處的血肉都在呻吟。
他完全無法理解林川的舉動。
在神明麵前,凡人的語言沒有任何重量。
蘇沐雨的瞳孔中,混亂的猩紅數據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組、運算,試圖給眼前這三個人形bug建立一個最基礎的邏輯模型。
“彆激怒他。”
她的聲音壓成一道細線,隻在團隊內部的鏈接中震動。
“他的權限……在副本係統之上。”
林川沒有回應。
他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維持著那個請求對話的姿勢,像一尊對周圍的風暴無知無覺的雕像。
他不是在激怒對方。
他是在評估。
評估這筆潛在交易的對手,評估這件即將上架的“商品”的真實成色。
黑曜,終於有了動作。
他沒有說話。
隻是對著林川,輕輕抬起了一根手指。
下一瞬,林川腳下的地麵,消失了。
並非塌陷,也不是幻覺。
是一種更根本、更冷酷的剝離。
那片直徑三米的水泥地,連同下麵的泥土、管道,被整整齊齊地切割下來,違反一切物理定律地,瞬間挪移到了百米高空。
變成一個懸浮的,孤零零的島嶼。
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則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空洞。
空洞邊緣光滑如鏡,倒映不出任何光。
失重感沒有傳來。
林川依舊平穩地站著,仿佛腳下仍是堅實的土地。
但他與雷烈他們之間,被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徹底隔開。
“林哥!”
小李驚駭的叫喊剛一出口,聲音就被無形的力量拉長、扭曲,最終化作怪異的電波,消散於無形。
黑曜的手指,又輕輕勾了一下。
林川腳下那塊懸浮的地麵,開始以一個恒定的速率,緩緩旋轉。
同一時間,他周圍的空氣被瞬間抽離。
一片絕對的,冰冷的真空形成了。
沒有聲音。
沒有氣流。
甚至連光線都在接近他時發生了詭異的偏折。
雷烈怒吼一聲,肌肉賁張,剛要衝向那片代表“無”的深淵,卻被蘇沐雨一把死死拉住。
“沒用的!那是空間置換!你衝過去隻會被卷進空間亂流,瞬間分解成原子!”
黑曜的“商品展示”,還在繼續。
他用手指,在空中輕輕畫了一個小圈。
百米高空,林川的腳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石子,被無形的力量托起。
石子在空中開始高頻震動。
它的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收縮、坍塌,顏色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純粹。
最終,“噗”的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它坍縮成一個比針尖更細微的黑點,貪婪地吞噬著周圍所有的光。
一個微型的人造奇點。
一個能抹除存在本身的,死亡玩具。
做完這一切,黑曜才緩緩放下手。
他周圍那令人窒息的領域壓力,倏然消失。
聲音、空氣、光線,一切恢複正常。
仿佛剛剛那神跡般的一幕,從未發生。
隻有那道橫亙在兩撥人之間的漆黑深淵,和高懸於空中的林川,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有多麼真實。
一個聲音,終於越過空間,直接在林川的腦海裡響起。
“現在,你告訴我。”
“你,用什麼來開價?”
聲音裡,是貓戲老鼠般的玩味與嘲弄。
雷烈和小葉的臉上,已經找不到一絲血色。
這種力量,超越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更擊碎了他們身為超凡者的那點可悲的驕傲。
這不是戰鬥。
這是降維打擊。
高懸於空中的林川,終於有了反應。
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深不見底的空洞,又抬頭,看向對麵那個被陰影籠罩的,神明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