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雨的話很輕。
卻比之前千萬頭怪物彙聚的咆哮，更具備實質性的重量。
一種無形的寒意，瞬間扼住了停車場內所有人的呼吸。
“標……標價？”
小李的嘴唇開始發白，他下意識地摩挲自己的手腕，又驚恐地望向周圍的同伴，仿佛想從他們身上找出那張看不見的價簽。
雷烈剛剛挺直的背脊，瞬間僵硬如鐵。他死死攥著那枚“劣化時間碎片”，那一點冰涼的金屬質感，是他此刻唯一能確認的真實。
葉小葉把那截新生的藤蔓緊緊抱在懷裡，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純粹的茫然。
城市裡所有的幸存者。
都被標上了價格。
這句話背後的終極冰冷，是比死亡更赤裸的審判。
它將“人”，徹底還原成了一個數字。
隻有林川。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然而，在他的精神世界深處，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正因這句宣告而劇烈地醞釀，即將迎來最滾燙、最壯觀的噴發。
一個……所有交易品都被明碼標價的市場。
一個交易員的終極天堂，和最終的狩獵場。
“呃啊……”
蘇沐雨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她猛地用手撐住牆壁，另一隻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冷汗瞬間濡濕了她額前的發絲。
“怎麼了？”林川立刻上前一步，聲音裡聽不出關切，隻有對信息的渴求。
“數據……太多了……”蘇沐雨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我的後台權限被強製提升。世界……在我眼前，變成了一張……即時刷新的……報價單。”
她的視野裡，水泥牆壁和昏暗的燈光已經消失。
整個世界，都解構成一個由無數幽藍色數據線條構成的三維模型。
在這個巨大的城市模型中，每一個代表“幸存者”的生命光點，頭頂都懸浮著一串不斷跳動刷新的信息流。
【姓名：未知】
【生命時間：00142207】
【異能評級：無】
【情緒狀態：恐懼15價值修正）】
【綜合價值：11.7劣等資產）】
……
【姓名：未知】
【生命時間：02490851】
【異能評級：初階·力量強化+35價值修正）】
【情緒狀態：戒備+5價值修正）】
【綜合價值：352.1標準資產）】
成千上萬條這樣的數據流，是燒紅的鐵水，正野蠻地灌入她的腦海。
每一次刷新，都帶來一陣意識被撕裂的劇痛。
“為什麼？”林川的問題直指核心。
“協議……”蘇沐雨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我們……‘成交’的時候。那個握手，被係統判定為一次‘高優先級事件’……它將我們的關係，定義為‘高價值資產的深度綁定’。”
她抬起頭，那雙因劇痛而失焦的瞳孔，死死鎖定著林川。
“你和我，被係統視為一支……即將上市的‘潛力股’。為了最大化這支股票的價值，係統……給了我這個‘數據庫’，一個臨時的、更高的讀取權限。”
原來如此。
林川瞬間了然。
他們之間的“合夥人協議”，這份口頭上的契約，竟然被這個世界的底層規則所承認，並且，主動為這次“合作”提供了硬件升級。
係統，鼓勵這種高效的“資產重組”。
“能看到我們自己嗎？”林川追問。
蘇沐雨閉上眼，意識沉入自身，似乎在檢索關於自己的數據。
下一秒，她猛地睜眼，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掩飾的錯愕。
“我的‘綜合價值’評估……是‘無法估量’。”
“而你的，”她轉向林川，表情變得極其古怪，“你的‘綜合價值’……是空的。”
“係統給出的標簽是……‘市場本身’。”
市場本身。
林川咀嚼著這四個字，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從他靈魂深處那座火山的山口，轟然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