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猛然消失。
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不是倉庫冰冷的水泥地,而是一種溫熱的、帶著沙礫感的地麵。
“都還活著嗎?”
雷烈的聲音第一個響起,他低頭看著自己凝實的手臂,用力捏了捏,感受著久違的力量感。
“廢話。”
騎手隊長活動了一下脖子,他手下的五名隊員迅速散開,組成了一個標準的防禦陣型,槍口對準了四周。
他們站在一座孤島上。
島不大,腳下是黑色的沙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正中央,一座高聳的白色燈塔刺入昏黃的天空。
最詭異的,是環繞著整座島嶼的三圈巨大光環。
一圈鏽紅,像腐朽的鋼鐵。一圈純白,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一圈幽藍,如同鐘表內部的深邃齒輪。
三圈光環以不同的速度,向著相反的方向,緩緩轉動。
“這是哪兒?”錢工扶了扶眼鏡,看著那三圈光環,“某種……軌道防禦係統?”
“董事會的終極麵試現場。”林川的聲音傳來,他正被蘇沐雨扶著,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卻在快速掃描這個新環境。
“我們的‘試用期’,就是在這裡進行。”
“它在看我們。”葉小葉拉著李軒塵的金屬手指,小聲說。
“誰?”安然警惕地問。
“這裡。”葉小葉指了指腳下的黑色沙灘,又指了指遠處的燈塔,最後指了指天上那三圈光環,“它就是這裡。”
她的話音剛落,那座高聳的燈塔,頂端亮了。
不是燈光,而是一隻眼睛。
一隻由純粹的、扭曲的光線構成的,巨大無比的眼睛。
它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隻有不斷變化的、無法理解的幾何圖形在其中流轉。
它隻是“看”著他們,一股無法形容的壓力便籠罩了所有人。
那不是力量的壓迫,而是一種“邏輯”上的審視。
仿佛他們每個人,都是一道寫錯了的數學題,正在被橡皮擦緩緩地對準。
“這就是‘悖論具現體’?”蘇沐雨喃喃自語,她的大腦在瘋狂分析,卻隻得到一堆亂碼,“它沒有實體,沒有能量波動……它甚至不‘存在’於我們能理解的維度裡。”
“分析它沒有意義。”林川推開蘇沐雨的手,自己站直,“對一份看不懂的‘合同’,最好的‘儘職調查’,就是直接報價。”
他看向雷烈和騎手隊長。
“攻擊。”
沒有多餘的廢話。
“開火!”
騎手隊長一聲令下,六道高能光束咆哮著射向燈塔頂端那隻巨大的眼睛。
雷烈怒吼一聲,雙腿肌肉賁張,整個人像炮彈一樣衝了出去,巨大的拳頭裹挾著破空聲,直搗燈塔的基座。
下一秒。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六道足以熔化戰艦裝甲的光束,在距離眼睛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像被按下了慢放鍵。
它們的速度變得極慢,然後,光束的形態開始改變。
它們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拉長,最後……編織成了一朵巨大的、由純粹光芒構成的玫瑰花。
玫瑰花在空中優雅地轉了一圈,然後化作無數光點,紛紛揚揚地灑下,像一場無聲的祝福。
“我的攻擊……變成了……一朵花?”一名騎手隊員的聲音裡充滿了荒謬和錯愕。
另一邊,雷烈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燈塔的基座上。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沒有一絲震動。
他的拳頭,像是打進了一團棉花,或者說,打進了一團“概念”裡。
然後,雷烈看到,燈塔的牆壁上,浮現出了他拳頭的形狀。那個形狀不是凹陷,而是像一幅畫一樣,被“印”在了牆上。
緊接著,那個拳印從牆上“剝落”下來,在空中變成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半透明的拳頭。
那個拳頭調轉方向,以比雷烈出拳時快上十倍的速度,狠狠地砸回他自己的臉上。
“砰!”
雷烈整個人倒飛出去,在黑色沙灘上滾了七八圈,鼻血長流。
“操!”他捂著臉,含糊不清地罵道,“我被我自己打了?”
“停止物理攻擊和能量攻擊!”蘇沐雨立刻下令,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它在‘曲解’我們的行為!它把我們的攻擊,當成了‘輸入’,然後輸出了一個荒謬的‘結果’!”
“李軒塵!掃描它的‘邏輯結構’!找到它的‘源代碼’!”
“指令收到。”李軒塵的電子眼紅光大盛,“邏輯層掃描啟動……警報!無法掃描!”
“什麼意思?”
“目標不存在‘結構’。它是一個無限自指的閉環。它的開頭就是它的結尾,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它的存在。掃描它,就像用尺子去量尺子本身。結果永遠是‘一’。”
“它沒有弱點?”錢工的嗓子發乾。
“它全身都是弱點,因為它全身都是矛盾。但攻擊它的弱點,隻會讓它變得更‘完整’。”李軒塵的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類似“困惑”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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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隻剩一個辦法了。”
林川說著,向前走了一步。
他張開手。
“林川!不要!”蘇沐雨失聲尖叫。
那座無形的“價值天平”再次浮現。
“它的‘價值’無法被定義!”
“我知道。”林川的眼神卻異常平靜,“我不是在‘估值’。我是在‘宣戰’。”
他將“悖論具現體”,這個由整個島嶼、燈塔、光環構成的龐大概念,強行“放”在了天平的一端。
然後,他看著天平空著的另一端,說出了三個字。
“我,自己。”
他把自己,當成了砝碼。
天平劇烈地晃動起來。
“嗡——”
這一次,天平沒有像上次那樣分裂或搖擺。
它開始碎裂。
從托盤的邊緣,到天平的橫梁,一道道裂紋憑空出現,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