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價……”
“成交。”
騎手隊長的聲音,像一段損壞的錄音,在他自己的腦子裡,一遍遍地重複播放。
他的身體,正在變成灰。
從指尖開始,皮膚失去水分,開裂,然後像被風化的岩石一樣,剝落,飄散。
緊接著是肌肉,內臟,骨骼。
這個過程很快,不到一秒,他就變成了一地細膩的,帶著體溫的塵埃。
但他沒有死。
下一毫秒,那些塵埃又以一個無法理解的方式,重新聚合。
皮膚長回,肌肉充盈,骨骼複位。
他又變回了那個站得筆直,喊出“成交”的騎手隊長。
然後,再次化為灰燼。
周而複始。
永無止境。
“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我們六個人,打包出售。”
“拿去,完成你那該死的,完美的‘閉環’吧。”
他身邊的五名隊員,也跟他一樣。
他們六個人,像六個被按下了循環播放鍵的gif動圖,在一片純白的,代表著“循環”規則的能量場裡,不斷地“出生”,然後“賣掉自己”,然後“死亡”,然後再次“出生”。
他們用自己的存在,喂飽了阿裡斯·王那個瘋狂的夢想。
代價,就是成為這個“完美閉“環”本身。
成為這個“現在”的,永恒的,一遍又一遍重複的,一秒鐘。
這是他們為林川的計劃,支付的“貨款”。
一筆永遠無法結清的爛賬。
鐵鏽的味道消失了。
聲音也消失了。
光,也消失了。
雷烈感覺自己被泡在了一塊溫熱的,絕對靜止的金屬裡。
他動不了。
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有手指頭。
他成了一座雕像。
一座由鏽跡和狂怒構成的,永遠凝固的雕塑。
他的意識還飄在裡麵,像一塊被封在琥珀裡的蚊子。
清醒。
無比的清醒。
他能“看”到。
“看”到整個鏽蝕地獄,在他引爆了那道時序裂縫之後,變成了一塊絕對平整的,鏡麵一樣的巨大金屬板。
沒有高低,沒有起伏,沒有變化。
隻有永恒的“靜止”。
他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運動”,點燃了“靜止”的引擎。
代價,就是被這台引擎,當成了最後一個需要被“抹平”的凸起。
他成了“靜止”本身。
他想罵一句“操”。
但他沒有嘴。
他想揮一下拳頭。
但他沒有拳頭。
他的腦子裡,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像生了鏽的齒輪,卡在那裡,一遍一遍地,發出微弱的“嘎吱”聲。
“……這買賣,不虧。”
“……這買賣,不虧。”
“……這買賣,不虧。”
然後,連這個念頭,也開始生鏽。
一點點,變得緩慢,模糊。
最終,徹底停下。
絕對的,永恒的,死寂。
他支付了他的“貨款”。
用他最引以為傲的“運動”,和“生命”。
“蘇姐姐?”
葉小葉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蘇沐雨的臉頰。
沒有反應。
蘇沐yussvoiceice就那麼躺在地上,眼睛睜著,瞳孔裡卻什麼都沒有。
像一具做工精致的,沒有靈魂的人偶。
她的身體沒有受傷。
但葉小葉“看”到,她身上的“顏色”,正在一點點變淡。
那些代表著“記憶”,“知識”,“邏輯”的複雜色彩,正在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飛速地“擦”掉。
“未來”已經誕生。
代價,就是“過去”必須被否定。
蘇沐雨創造了一個“絕對正確”的明天。
作為反噬,那股“倒流”的規則,正在瘋狂地“刪除”她的昨天。
她的記憶,正在倒帶。
她忘記了林川的計劃。
忘記了這座該死的鐘樓。
忘記了那個叫雷烈的,總是跟她吵架的男人。
她忘記了什麼是“價值天平”,忘記了什麼是“副本”。
她的記憶,退回到了她還是那個頂尖大學的博士生的時代。
然後,是高中。
初中。
小學。
“咿……呀……”
蘇沐雨的嘴裡,發出了幾個不成調的,嬰兒般的呢喃。
她的眼睛裡,那種屬於成年人的複雜和疲憊,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初生嬰兒般,純粹的,茫然的空洞。
她被“格式化”了。
從一個頂尖的“人形服務器”,退化成了一張空白的“紙”。
“李叔叔?”
葉小葉又看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