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巨大的眼睛,悖論的具現體,在光的風暴中劇烈收縮。
它發出的聲音不再是蠱惑,而是一種純粹的,源自規則本身的痛苦嘶吼。
【不……不夠……】
【平衡被打破……但‘錯誤’……沒有被完全抹除……】
林川的意識體,在光芒的衝刷下,也變得半透明。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某種更宏大的規則重新書寫。
那個叫“雷烈”的男人,那個叫“葉小葉”的女孩,他們的形象在他腦中徹底消散,隻剩下一些無法理解的殘片。
一個揮拳的動作。
一株搖曳的小草。
這些畫麵像壞掉的錄像帶,閃爍幾下,就徹底變成了雪花。
他的大腦裡空空蕩蕩,像被人用高壓水槍狠狠衝洗過。
“還差什麼?”林川問。
他的聲音很平靜,因為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失去了什麼,自然也感覺不到悲傷。
【你……你留下了她……】
那隻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與林川意識核心綁定的,最深處的連接。
【那個‘原點’……那個‘非賣品’……】
【隻要她還作為‘錨點’存在,你就不是一張‘白紙’!這個世界就不是‘絕對正確’!】
【你對她的‘特殊’,就是最大的‘錯誤’!】
巨大的眼睛再次膨脹,光芒都為之扭曲。
它似乎想衝過來,親自扯斷那最後一根線。
“她是我和這個世界的‘合同’。”
林川重複道,這是他僅剩的,關於這場交易的底層邏輯。
“合同有效,交易才能成立。”
【合同可以終止!可以作廢!】
悖論具現體咆哮著。
【把她也獻祭掉!用她換一個‘完美’!一個沒有任何瑕疵的,嶄新的開始!】
【你將成為新世界的‘神’!而我……將得到永恒的安息!】
“不。”
林川的回答依然簡單,不帶任何情緒。
“我隻負責履行合同,不負責修改條款。”
他像一個最頑固的程序員,守護著自己寫下的最後一行,也是最核心的代碼。
【你……你這個……頑固的……商人!】
【那就一起毀滅吧!讓這個不完美的‘正確’,和這個不徹底的‘錯誤’,一起歸於虛無!】
純白的光芒中,開始滲入鏽紅與深藍。
三種規則的力量再次變得不穩定,整個“絕對時空點”都開始劇烈地搖晃、崩塌。
天平,那座剛剛達到平衡的巨型天平,也出現了裂痕。
【錯誤】秤盤上的雕像、光球和立方體,開始震動。
【正確】秤盤上的,那些被林川獻祭的、正在消散的記憶光點,也開始閃爍不定。
交易,即將失敗。
世界,即將崩潰。
就在這時。
那個一直安靜地,處在風暴中心的深藍色立方體,忽然震動了一下。
那個蜷縮在立方體中,退化成嬰兒模樣的蘇沐雨,慢慢地,抬起了頭。
她的眼睛,不再是嬰兒的懵懂與純真。
那是一雙,仿佛容納了億萬年時光,看透了所有邏輯與數據的,清醒的眼睛。
她“看”向林川。
不,是看向那個與林川意識核心相連的,代表著他們之間“羈絆”的,那根唯一的線。
然後,她伸出了一隻小小的,粉嫩的手。
輕輕地,搭在了那根線上。
一個聲音,不是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在林川和悖論具現體的意識中響起。
“他不是商人。”
蘇沐雨的聲音,不再是她原本的清冷。
也不是嬰兒的啼哭。
那是一種……混合了無數可能性的聲音。
有少女的,有老嫗的,有男人的,有孩童的……仿佛是整個時間長河在說話。
“他隻是‘扮演’商人。”
蘇沐雨的小手,抓住了那根線。
“這份合同的最終解釋權,在我這裡。”
悖論具具現體那隻巨大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類似“茫然”的情緒。
【你……你是誰?】
【你不是被‘倒流’規則抹去了所有記憶和邏輯嗎?】
“我的記憶被抹去了。我的邏輯被清空了。”
蘇沐雨平靜地陳述著。
“但我的‘漏洞’屬性,沒有被抹去。”
“在‘倒流’的儘頭,在時間歸零的那個‘奇點’,我看到了係統的‘出廠設置’。”
她的目光,穿透了扭曲的光芒,直視著悖論的具現體。
“我看到了你,erik。”
“看到了那個在實驗室裡,因為無法接受女兒的死亡,試圖扭轉時間的,可憐的父親。”
巨大的眼睛,猛地一縮。
【閉嘴!】
“你的方程式,從一開始就錯了。”
蘇沐雨沒有理會它的咆哮。
“你試圖用‘熵增’去抵消‘倒流’,用‘循環’去調和矛盾。你把三個互不兼容的程序,強行塞進一個係統裡,妄想它們能自我修複。”
“結果,你創造了一個巨大的,不斷自我撕裂的悖論。也就是你自己。”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的手,開始用力。
那根連接著她和林川的線,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川的計劃,是提交三份更‘錯誤’的答案,讓係統徹底崩潰。然後,用他自己的‘規則’,強行寫入一個‘正確’的結果。”
“但是,他的‘規則’,本身就是這個‘錯誤’世界的一部分。”
蘇沐雨看著林川那半透明的意識體。
“一個用‘錯誤’工具寫出來的‘正確’,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確’。”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場交易,還缺少最後一件‘祭品’。”
蘇沐雨的手指,開始變得透明。
一股純粹的,源自“邏輯”和“數據”本源的力量,順著那根線,湧向林川。
“你說的對,隻要我還作為‘錨點’存在,林川就不是一張‘白紙’。這個世界,就有瑕疵。”
林川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