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渡的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緩緩上浮,如同潛水者終於觸及水麵。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幾張熟悉又帶著關切的臉。
張忠義、張譯、安恙、王向民,都圍在他的床邊。
他腦子還有些迷糊,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嘟囔道:
“咋了……大家夥……來我這喝茶啊?我這也沒準備瓜子花生……”
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瞬間把房間裡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打破,眾人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張忠義看著他這副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沉聲開口道:
“還喝茶?你小子,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昨天晚上?”李不渡重複了一句,眼神還有些渙散。
但下一秒,如同按下了某個開關,隧道裡刺眼的燈光、爆炸的火光、李長生怨毒的眼神、被硬生生撕扯下來的斷臂、噴濺的鮮血和腦漿……
所有畫麵混雜著狂暴的殺意與功虧一簣的憤怒,瞬間衝垮了那層迷糊的屏障,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炸開!
他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體,臉色“唰”地一下白了,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
“我……我……”他嘴唇哆嗦著,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和局促。
他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記得那宣泄般的殺戮。
短暫的掙紮後,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抬起頭。
目光帶著認命般的坦然,主動開口,聲音還有些乾澀:“我……我知道錯了。”
這下輪到張譯愣住了。
他本來就隻是想過來關心一下他,都沒打算說他,畢竟人本來就是要殺的,眼下李不渡自己認錯,倒是讓他起了幾分興趣。
他不由得反問道:
“哦?你知道錯了?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
李不渡抿了抿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我肆意妄為,痛下殺手,手段……過於殘忍。”
“給局裡添麻煩了,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該怎麼罰,我……我都認了。”
他這番話說完,房間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張譯看著他那副真心認錯、等待審判的模樣,先是愕然,隨即恍然大悟,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伸手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李不渡的腦袋:
“好小子!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是擔心這個?”
李不渡被捶得腦袋一縮,有些懵地看著張譯,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種反應。
張譯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
“你小子,是不是還用普通社會的法律來衡量我們這兒?”
“記住,749局,跟一般的大夏行政機構不同!”
“我們雖然原則上也維護社會穩定,遵守世俗法律,但修道士、異常者、魔人邪祟之間的紛爭,自有我們內部的規則!”
他語氣變得嚴肅而鏗鏘:
“對於魔人、邪修、冥頑不靈危害人間的邪祟,我們的準則隻有一條——格殺勿論!”
“見到就可以殺!在廁所裡見到,就把它按進馬桶裡淹死!”
“在飯堂裡見到,就把它塞進泔水桶裡悶死!”
“在馬路上看到,就猛踩油門給他創死!”
“隻要確認其危害性,任何手段都不為過!”
“你昨天殺的那幾個,是板上釘釘的叛徒,勾結邪修,死有餘辜!”
“你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局裡不會因此懲罰你半分,明白了嗎?”
李不渡愣愣地聽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鬨了個大烏龍。
也是,畢竟他不久前才是個平民老百姓哪有加入局裡麵立馬蔑視法律的。
哪怕正常一點的加進局裡麵也會遵守一般的法律法規。
當然,反社會人格除外。
他摸了摸剛才被捶的地方,有些尷尬地燦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
但他臉上那抹“心有餘悸”的神色並未完全褪去,似乎還沉浸在昨天那失控的殺戮和最後李長生逃脫的陰影中。
就在這時,宿舍門口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
“請進。”張譯應道。
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簡約、氣質平易隨和的年輕女士走了進來。
她目光在房間裡掃過,最後落在床上的李不渡身上,微笑著開口,聲音溫和:
“各位領導好。請問,哪位是李不渡同誌?”
李不渡下意識地舉了舉手:“我是。”
女士朝他微微頷首,笑容親切:
“李不渡同誌你好,我是局裡心理乾預科的谘詢師,我姓林。”
“你不用緊張,我隻是過來做個小小的評估測試,很快就好,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說完,她也不多廢話,從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裡調出一段視頻,開始播放起來,並將屏幕朝向李不渡和房間內的眾人。
李不渡好奇地望過去,隻見屏幕中出現的,赫然是經常負責打掃他這層宿舍區域的一位保潔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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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黃,他之前因為覺得阿姨辛苦,還硬塞過紅包,被阿姨念叨了好久。
林女士全程保持著溫和的微笑,目光卻敏銳地觀察著李不渡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和反應。
視頻裡傳來林女士的提問:
“黃姨,打擾您一下,方便做個小小的采訪嗎?您認識住在xx號宿舍的李不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