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涯的手還插在褲兜裡,指尖捏著那半截泡麵叉。燒焦的塑料邊緣硌得他掌心發疼,但他沒鬆手。主控室的綠燈一閃一閃,像快沒電的鬨鐘。通訊器扔在桌上,頻道裡還是沙沙響,沒人回應。
林小閃推開門的時候差點摔倒。她扶著牆才站穩,走路的樣子不像以前那樣利落。以前她一進來,空氣裡就有股靜電味,頭發會微微飄起來。現在她的發絲垂在肩上,黑得普通,手指頭也不冒火花了。
她靠在牆邊滑坐下去,背貼著冰冷的金屬板。“我……用不了力了。”她說得很輕,像是怕嚇到誰。
江無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靈契係統斷了,所有獸的能力都跟著停了。泡麵猴找不到吃的,衛生紙鶴沒法再生紙,鐵皮豬也不能吞金屬造建材了。他們的底牌全沒了。
就在這時候,鐵皮豬走進來。它走路的聲音比平時沉,金屬外殼失去了光澤,像生了鏽。它走到主機殘骸前,低頭聞了聞斷裂的能源線,又用鼻子蹭了蹭散熱格柵上的濕巾屏蔽罩。
然後它突然低吼一聲,前蹄猛刨地麵,水泥塊飛濺。接著它低下頭,用獠牙狠狠劃進地板,一道深痕立刻出現。它沒停,繼續刻,動作很急,像是在趕時間。
江無涯蹲過去看。那一道道劃痕連在一起,是個坐標。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和老吳頭筆記裡的時空裂隙位置完全一樣。
“你懂這個?”他抬頭問鐵皮豬。
鐵皮豬不看他,隻是喘氣,胸口起伏很大。它的金屬皮膚開始泛出暗斑,一塊塊發灰,像是內部出了問題。
江無涯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刻痕,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這坐標不是隨便劃的,每一筆都很準。鐵皮豬明明不能說話,也不會寫字,但它就是把最關鍵的信息留下了。
外麵忽然響起廣播聲。
“遊戲結束,我來收網了。”
是周慕白的聲音,從避難所四麵八方的喇叭裡傳出來,清晰得像貼著耳朵說。
林小閃猛地抬頭,臉色變了。“他還連著廣播係統?”
“不止。”江無涯盯著主機殘骸,“他一直能監聽,隻是之前被係統擋著。現在係統睡了,他反而暢通無阻。”
他說完,站起來走到操作台前,拿起通訊器又試了一遍。還是沒信號。整個指揮中樞像是被切成了孤島。
鐵皮豬趴在地上,喘得更厲害了。它剛才那一通猛刨和刻字耗了不少力氣,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江無涯走過去拍了拍它的背。“行了,我知道你想說啥。坐標我們收到了,接下來的事,人來乾。”
他轉頭看向林小閃:“你能走嗎?”
林小閃點頭:“能。但沒有電磁力,我幫不上大忙。”
“不用你打架。”江無涯從腰間解下最後一個塑料袋,翻出來半包濕巾、三顆螺絲釘,還有幾節廢電池。“你現在是最清醒的人。我去查係統後門,你幫我盯住廣播,一旦他說新東西,立刻打斷。”
林小閃接過電池,手指有點抖。但她還是把它們按順序排好,準備搭個簡易乾擾器。
江無涯蹲回主機底部,用鉗子挑開散熱格柵的小孔。裡麵那點藍光還在閃,像不肯死透的蟲子。他剛才封了一層濕巾,但現在看來不夠。這玩意兒能在斷電狀態下自己爬出來,說明根本不是程序,而是某種活體數據。
他掏出一把小刀,準備把周圍線路全刮斷。
就在這時,廣播又響了。
“江無涯,你以為拔掉核心就贏了?”周慕白的聲音帶著笑,“你隻是讓實驗進入下一階段。”
江無涯手一頓。
“s79不是裂隙編號,是你腦子裡的東西。你每做一次選擇,都在激活它。現在係統沉睡,你的意識就是唯一的控製器。”
林小閃猛地抬頭:“他在誘導你重新連接!彆信!”
江無涯沒動,耳朵卻豎著聽後續。
“你救過的每個人,都是測試樣本。飯桶、林小閃、童童……包括那個死去的老主任。你們的情感波動,才是打開門的鑰匙。”
話音落下,主控室安靜了幾秒。
江無涯慢慢放下小刀,伸手摸了摸褲兜裡的泡麵叉。他想起第一次簽靈契時,飯桶咬破他手指,他拿紅燒牛肉麵喂它。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撿了個蠢豬,結果這豬陪他活到了現在。
他也想起林小閃第一次叫他“飼主大人”時,眼裡閃的光。不是服從,是試探。後來她偷偷給孤兒織毛衣,被他撞見還嘴硬說是練手。
這些事,真的是巧合嗎?
鐵皮豬突然發出一聲悶哼。它抬起腦袋,用鼻子輕輕拱了拱江無涯的小腿,就像以前每次確認他安全那樣。
江無涯低頭看它,又看了看地上刻出的坐標。
他站起來,走到房間中央,對著天花板說:“你說我是容器,那你告訴我,容器會不會自己倒掉裡麵的水?”
廣播沉默了幾秒。
然後周慕白笑了:“你會的。因為你扛不住責任。”
江無涯沒反駁。他彎腰撿起一塊碎玻璃,走到水泥地上的坐標前,用玻璃邊緣加深那些刻痕。每一道都刻得深而穩。
林小閃看著他:“你在乾嘛?”
“記賬。”他說,“這筆賬不劃算,但得乾。”
他刻完最後一筆,直起身,看向尚未冷卻的係統核心。那坨金屬靜靜躺在台上,像一顆停止跳動的心臟。
遠處廣播再次響起,聲音更低,更近,仿佛就在門外。
“你知道為什麼偏偏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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