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梁砸下的瞬間,江無涯向右翻滾。左肩還是被擦中,骨頭像是被鐵錘敲了一下。他悶哼一聲,手沒鬆開雷球。電流在掌心亂竄,皮膚發黑,但他死死攥著。
一道金屬黑影從側麵衝來。
鐵皮豬背部盾牌展開,轟地撞上墜落的鋼梁。火花四濺,整塊盾麵凹進去一大塊。它低吼一聲,尾巴掃地,穩住身形。
江無涯喘了口氣,雷球震動得更厲害了。他知道再握下去,自己就得變成焦炭。他一把將雷球塞進鐵皮豬背上的金屬艙。那裡原本是儲存建材用的,現在成了臨時電容器。鐵皮豬渾身一震,四肢肌肉繃緊,鼻孔噴出兩道白煙。
“撐住啊兄弟。”江無涯拍了下它的脖子。
頭頂天空,敵艦重新編隊。八艘飛行器呈環形分布,炮口充能,藍光閃爍。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基地西側那根粗大的淨水管道。
不能讓它們打爆水塔。
江無涯從腰間塑料袋裡掏出一枚改裝炸彈。這是陳衛生前幾天做的,用回收的銅錫合金熔鑄成集束雷管,外殼裹著再生紙板。看起來像一塊發黴的壓縮餅乾,但威力足夠炸穿三米厚的混凝土牆。
他把炸彈舉到鐵皮豬眼前:“還記得怎麼吞螺絲釘嗎?”
鐵皮豬眨了眨眼,張開嘴。獠牙交錯,喉嚨深處泛著金屬光澤。
江無涯把炸彈塞進去,輕輕一推。鐵皮豬合嘴,肚子裡傳來咕嚕一聲響。它打了兩個嗝,冒出幾縷青煙。
“行了,走水路。”江無涯翻身騎上它背部,“彆浮頭,貼底遊。”
鐵皮豬轉身衝向江岸。幾步助跑,躍入渾濁江水。水麵炸開一圈浪花,兩人迅速沉入水下。
江流湍急,泥沙翻滾。上方隱約能看到敵艦投影,聲呐波一波接一波掃過。鐵皮豬放慢速度,四肢劃水,貼著河床爬行。它開始釋放微量磁屑,混在泥沙裡緩緩下沉。聲呐屏幕上,這片區域顯示為普通沉積物。
江無涯趴在它背上,一隻手抓著盾沿,另一隻手按在金屬艙上。雷球餘能還在震蕩,透過艙壁傳到他掌心,麻得指頭發抖。
他們離最近的敵艦越來越近。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
鐵皮豬突然停下。前方江底出現一片光滑金屬板,那是敵艦底部延伸出的防護層。聲呐探頭密布表麵,每隔五秒掃描一次。
江無涯摸出螺絲刀,在鐵皮豬耳朵上輕敲三下。這是暗號:準備投放。
鐵皮豬點頭,嘴巴微張。胃部肌肉收縮,高壓噴射啟動。炸彈從口中滑出,順著水流飄向敵艦底部接縫處。那裡有焊接裂痕,是整艘船最脆弱的位置。
三秒倒計時開始。
鐵皮豬猛地擺尾,調頭疾遊。江水被攪成漩渦,泥沙翻湧,徹底遮蔽蹤跡。
江岸殘堤後,江無涯爬上淺灘。他半身濕透,左肩疼得抬不起來。他蹲在碎石堆裡,眼睛死死盯著江麵。
沒有動靜。
隻有敵艦底部偶爾閃過一道藍光。
突然——
轟!!!
江底炸開一朵巨大的水蘑菇。衝擊波掀翻數十噸江水,直衝百米高空。敵艦劇烈晃動,左側引擎冒出黑煙,整艘船向右傾斜。指揮塔的玻璃全部碎裂,警報聲刺破長空。
“成了!”江無涯一拳砸在地上。
他剛想站起來,卻見火光之中,一道人影緩步走出。
那人穿著筆挺西裝,領帶一絲不亂。腳下是燃燒的金屬殘骸,他卻像走在紅毯上。火焰在他身邊分開,雨水落在肩頭,立刻蒸發成白霧。
周慕白。
他站在斷裂的指揮塔邊緣,低頭看向江岸。目光精準鎖定江無涯的位置。
嘴角揚起。
江無涯僵住了。
鐵皮豬遊回岸邊,豬鼻噴著熱氣,發出困惑的哼叫。它抬頭看主人,見他不動,也安靜下來。
江無涯盯著水麵倒影裡的男人。火光照亮他的臉,也照亮對方整潔的衣角。沒有燒傷,沒有血跡,甚至連皺褶都沒有。
這不該是人類能活下來的樣子。
他低頭看手。塑料袋空了,隻剩下一截綁繩纏在手指上。那枚炸彈已經用完,連渣都沒剩下。
他想起陳衛生交炸彈時說的話:“最後一顆了,再造得等紙夠。”
紙不夠。
泡麵猴還在休眠。
林小閃昏迷未醒。
趙鐵柱帶著隊伍守東線。
張嬸在組織疏散。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好消息。
可現在,敵人站在廢墟上微笑。
江無涯慢慢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疼得清醒。
他不是沒輸過。
社區辦評比拿過倒數第一,救災物資被人搶走過,泡麵庫存被老鼠啃光過三次。他都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