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閃的身體僵在原地,電弧亂竄,瞳孔裡的數據流像卡頓的視頻一樣跳幀。江無涯剛要伸手扶她,腰間的係統終端突然震動起來,啪的一聲彈開屏幕。
藍光熄了。
灰屏閃了一下,變成全黑。
一行白字浮現在中央:
【因拯救生命次數超出閾值,萬物囤積係統啟動強製休眠程序】
江無涯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後用力眨了眨眼。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按了兩下開機鍵。沒反應。再甩了甩終端,像對付一台死機的老手機。還是黑的。
他蹲下去,把終端貼在耳邊,想聽聽有沒有電流聲。什麼都沒有。
“不是吧?”他說,“這就下班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還在抽搐的林小閃,把她輕輕拖到鐵皮豬背上。冷藏艙還有點冷氣,他順手打開蓋子,把她塞進去一半,隻留腦袋在外頭。藍頭發上的電火花已經快滅了,隻剩指尖偶爾跳一下。
“你撐住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來我來。”
他站起身,走向空間倉庫的控製台。那是個用廢鐵焊出來的操作箱,上麵插著泡麵桶改裝的信號接收器。他按下啟動鍵,紅燈不亮。拔掉重插,還是不行。他又從褲兜裡掏出一顆9號電池——這是陳衛生以前給他的應急電源——裝上去,按了三次確認。
控製台一聲不吭。
江無涯轉身,一巴掌拍在飯桶的獠牙上:“老豬!撞它一下試試!”
飯桶哼哧了一聲,慢吞吞走過來,用腦袋頂住終端外殼,猛地一撞。
哐當!
塑料殼裂了條縫,屏幕冒出一縷白煙,但那行白字還在,沒有變化。
“靠。”江無涯靠著金屬門坐下來,後背貼著冰涼的鐵皮,“合著我乾了這麼多事,最後連個重啟按鈕都不給?”
他摸出腰間最後一顆手雷,拿在手裡轉了兩圈。這玩意兒是用兒童玩具殼包的,裡麵塞的是火藥和釘子,看著像笑話,炸起來可不鬨著玩。
“早知道當初多囤點辣條。”他自言自語,“說不定能換出個客服熱線。”
廣場上沒人說話。剛才林小閃放出來的記憶投影還在空中緩緩旋轉,那些孩子的臉、燃燒的樓、被堵住的樓梯口……畫麵已經開始模糊,像是信號不良的老電視。
江無涯看著那些影子,忽然覺得有點累。
以前他總覺得,隻要東西攢夠了,係統就能一直給他撐腰。泡麵猴死了,還能靠泡麵換彆的;紙鶴報廢了,隻要還有廢紙就能再生;就連他自己差點掛了,也能拿穿了十年的製服去換人命。
但現在,係統不認了。
它說他救的人太多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縫裡全是泥和血漬,袖口破了個洞,露出裡麵結痂的傷口。他想起分發救災物資那天,自己為了護住童童被野豬撞飛,摔在地上啃了一口泡麵湯。那時候他隻想活命,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責任。
現在他知道。
責任就是明知道賬不算得清,還得乾。
他把手雷重新綁回腰帶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社區製服早就看不出顏色了,油漬和焦痕混在一起,像塊抹布。但他沒換。
他走到廣場中間,彎腰撿起一片泡麵包裝紙。紅燒牛肉味的,邊角燒黑了,但還能看出商標。他把它折好,塞進胸口的口袋。
“賬不劃算但得乾。”他低聲說。
風刮過空地,卷起幾片碎紙。遠處的水塔還在滴水,濾網估計快撐不住了。基地裡應該有人開始找新紙源,張嬸可能正帶著大媽團翻垃圾桶,童童大概又在教孩子怎麼用螞蟻測輻射。
一切照常。
隻是這次,沒人告訴他下一步該收什麼。
也沒人提醒他哪裡有危險。
更不會有提示音蹦出來喊:“恭喜解鎖衛生紙鶴x1”。
他站在焦黑的裂紋邊上,望著空間倉庫緊閉的大門。那扇門是用六層鋼板焊的,門縫裡還塞著一圈橡膠條,防酸雨用的。平時開門要輸密碼、刷芯片、再踩一腳特殊踏板。
現在門不動。
他也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