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客廳裡悄無聲息,木質地板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這裡沒有把杆,沒有鏡牆,隻有沈清越,和一片亟待她用身體與情感去填滿的空間。
國際文化藝術節的獨舞麵試機會,如一束強光,刺破了她此前莽撞行事帶來的陰霾,照亮了一條更契合她、也更危險的道路。她必須牢牢抓住。
但跳什麼?
論技巧,她可以完成最複雜的旋轉和跳躍。但季嵐那樣的大家,看的絕不是這個。她需要一支能講故事,能撕裂靈魂,能讓人看過之後就再也無法忘懷的舞。
她閉上眼,那些被刻意壓抑的畫麵再度洶湧襲來:
黑暗,無儘的黑暗。她的過去如同一條濕冷黏膩的暗河,纏繞著她,幾乎要將她拖入深淵。
她猛地睜眼,大口喘息,額角滲出細密冷汗。
她走到窗邊,望著外麵車水馬龍、陽光璀璨的世界。那光明很好,卻從不曾真正屬於她。
一個念頭,如同在深水中掙紮時抓住的浮木,猛地抓住了她。
既然沒有太陽來照耀她……
那她就自己,為自己點亮一盞燈。
這個想法讓她渾身戰栗。不是擺脫黑暗,而是承認黑暗,背負黑暗,然後在黑暗之中,親手點燃一束光。
舞的名字瞬間清晰——
《執燈者》。
一個於無邊暗夜中,執拗地為自己掌燈的人。
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沈清越完全沉浸在創作中。
她刪減了所有炫技式的華麗編排,動作變得極簡而充滿內在的張力。
高潮部分,她設計了一個重複的動作: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如同守護著懷中一盞微弱卻不滅的燈火,在黑暗中艱難而堅定地前行、旋轉、跌倒又爬起。那燈火是她對養父母溫暖的回憶,是她“要活得漂亮”的誓言,是她心中不肯低頭的恨意與野心!
沒有音樂,隻有她粗重的呼吸聲、腳步摩擦地板的聲音、以及偶爾從喉嚨深處溢出的嗚咽,成為最原始也最震撼的伴奏。
她跳得大汗淋漓,筋疲力儘,靈魂仿佛都被榨乾。地板上的倒影扭曲、破碎、又重新凝聚。
這不是舞蹈。
這是她人生的預演。
某間排練廳。
季嵐老師坐在椅上,姿態優雅,眼神卻銳利如刀。她年過半百,氣質不怒自威,是國內舞蹈界的泰鬥。
幾個麵試的舞者陸續表演完畢,技術無可挑剔,卻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麼。
“下一個,b舞,沈清越。”
門被推開,沈清越走進來。她穿著最簡單的黑色練功服,未施粉黛,長發一絲不苟地挽起。她看起來甚至有些蒼白,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裡麵像是燃著一團幽冷的火。
她沒有多言,隻向評委微微鞠躬。
“開始吧。”季嵐的聲音很平靜。
沈清越走到場地中央,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了。不再是那個單薄的學生,而是一個仿佛背負著整個黑夜的行者。
沒有音樂起。
她直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