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不知道這樣沉默了多久,直到她感覺聞澈攬著她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像是無意識的收攏,又像是想要確認她的存在。
“你的生活……”沈清越忽然開口,聲音因她打破了這片過於沉重的寧靜,“為什麼會覺得……無趣?荒蕪?”
她重複著他剛才用的詞,試圖理解他那片冰封的內心世界。
聞澈的呼吸均勻地拂過她的發頂,就在沈清越以為他又會以慣常的沉默築起高牆時,他說話了。
聲音低沉,在黑暗中平鋪直敘,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字字透著令人窒息的冰冷:
“所有的一切,從出生起,就已經被規劃好了。”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走什麼樣的路,接觸什麼樣的人,達到什麼樣的高度甚至,該在什麼時候,表現出什麼樣的情緒。都是安排好的。沒有偏差,也沒有……意外。”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那種非人的感受:
“情感,欲望,喜怒哀樂在既定的軌道裡,都顯得多餘。像是程序裡不該存在的多餘代碼。”
沈清越靜靜地聽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手緩緩攥緊,透不過氣來。
她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種生活一切都被預設,沒有驚喜,沒有未知,沒有失控的激情,甚至連悲傷和憤怒都成了需要被剔除的“錯誤”。
那確實是一片真正的荒原。寸草不生,死寂無聲,連風都是凝固的。
“所以,”她抬起頭,儘管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覺到他下頜緊繃的線條。
“你觀察我,也是因為我是一場‘意外’?”
“是。”他承認得很乾脆,不帶絲毫猶豫,“你出現的時機,你的行為方式,你的野心。”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起她的一縷發絲,冰涼的指尖偶爾擦過她頸側溫熱的皮膚。“都偏離了常規。吸引我的注意。”
他的描述依舊帶著觀察者的冷靜和疏離,但沈清越卻從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
不再是純粹的、高高在上的審視,而是多了一點被那“偏離常規”本身所吸引的本能。
“意外……”沈清越重複著這個詞,低聲笑了笑,那笑聲在黑暗中顯得有些縹緲,“你不怕我這個‘意外’,是個魔鬼,會把你一起拖下水,毀了你這片規劃好的‘荒原’?”
“想過。”聞澈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快,他甚至微微側過頭,儘管在黑暗中視線無法交彙,但沈清越能感覺到他目光的落點就在自己臉上,“是深淵,還是變數,都有可能。但結果我都接受。”
這不像他會說的話。沒有利弊權衡,沒有風險規避,隻有一種坦率的、對“未知”和“可能存在的變數”的本能渴望,與他平日裡那個絕對理性、冷漠疏離的形象格格不入。
她忽然想起以前,那些被她當時忽略或誤解的瞬間,此刻在這片坦誠的黑暗裡,如同褪色的膠片被重新衝洗,清晰地回放。
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著她。她需要知道一個答案,一個或許連他自己都給不出的答案。
“聞澈,”
“你對我……除了觀察,還有彆的嗎?”
黑暗中,她清晰地感覺到聞澈的氣息似乎變得更加沉凝,像是陷入了短暫的宕機。
他沒有回答。
沉默再次降臨,幾乎能壓垮人的神經。
沈清越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裡奔流的聲音,咚咚地敲打著耳膜,她在等待。
聞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