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暑氣如濃稠的蜜漿,將狹小的屋子裹得密不透風。
洛川望著妻子景紅因焦急漲紅的臉龐,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眼角也跟著彎成了月牙。
景紅原本緊繃的神情瞬間瓦解,嗔怪地剜了丈夫一眼,瓷勺在碗沿輕輕叩出清脆聲響。
彆急呀,我不過是吞了口口水,又不是憋著故意不說。洛川用汗津津的手背抹了把臉,凳子在他身下發出吱呀輕響,
新建村一個有六棟二層小樓房,兩間一廚的通間,三號樓有套樓上的房子,五號樓是樓下的房子。你們說挑哪處好?
蒸騰的熱氣裡,蔥花炒蛋的香氣混著紅燒肉的辛香,在頭頂盤旋成朦朧的白霧。
景紅捏著竹筷的指尖泛白,鬢角碎發黏在沁著薄汗的臉頰上。她望著圍坐在四方桌旁的兒女們——洛夏攥著筷子的指節微微發白,洛敏正用勺子費力舀著米飯,洛陽垂眸攪動碗裡的花生米,軍軍的小腦袋跟著哥哥姐姐的話語不住晃動。二樓是樓板房吧?她輕聲呢喃,目光落在牆角疊放的涼席上,咱們孩子多,夏天讓他們在地板上睡覺,把窗戶打開,夜風一吹...
洛夏的睫毛突然劇烈顫動。記憶如潮水漫過心頭:前世新建村2棟潮濕的底樓,父親淩晨六點背著竹簍進山砍柴的倦怠背影,母親蹲在豬圈旁拌豬食時被濺臟的藍布衫。此刻她悄悄掐了掐掌心,指甲在肉裡陷出月牙形的印記,暗自發誓這一世定要改寫命運。
孩子們,你們覺得樓上好還是樓下好?景紅的聲音像浸透井水的帕子,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
洛敏突然舉起沾滿飯粒的小勺子,奶聲奶氣的:樓上好。
驚飛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逗得洛陽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小妹妹的鼻尖;洛麗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發梢沾到了碗邊的湯汁都渾然不覺。
洛陽忽然抬頭:爸,那房子是兩間正屋帶廚房嗎?他垂下眼簾,用手摸了一把額頭,企圖遮住眼底複雜的神情。
洛川愣了愣,這才發現兒子不知何時竄了一頭,棱角分明的側臉褪去了孩童傻傻的稚氣:是的兒子。
他夾起一塊帶精的蠟牛肉放進兒子碗裡,牛肉在青瓷碗裡晃出誘人的光澤: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綿長,暮色順著玻璃窗欞爬進來,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洛麗說起同學甜小麗家在夏天在樓板上睡覺乘涼的趣事時,眼睛亮得像綴滿星辰的夜空;洛夏望著母親為弟妹扇風的手腕,那上麵還留著做飯時被燙傷的紅痕;洛陽嚼著牛肉,突然覺得父親往他碗裡夾菜的動作,竟比記憶裡溫暖千倍。
當最後一抹夕陽沉入碗底的殘湯,屋內的討論聲仍此起彼伏。反鎖的木門隔絕了外界的窺視,卻鎖不住滿室蒸騰的熱氣與歡笑。
洛夏望著窗外出奇璀璨的萬家燈火,恍惚看見命運的絲線正在暮色中悄然編織。晚風裹挾著遠處稻田的清香掠過紗簾,輕輕掀起她衣角——這一世,她定要將這份滾燙的人間煙火,牢牢攥在掌心。
洛夏正發著怔,洛敏突然踮著腳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遞到她麵前,小小的手指上還沾著醬汁:“三姐留著給大黃吃哈。”
童言童語打破了凝滯的思緒,洛夏笑著接過骨頭,她知道小敏是想把這骨頭給鄭爺爺養的狗狗大黃吃。指尖卻觸到妹妹掌心細密的汗珠——原來悶熱的屋子早已讓每個人的衣衫都洇出深色水痕。
“要我說啊,樓上樓下都得抓鬮!”洛川突然一拍大腿,起身時帶得木椅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他從抽屜裡翻出皺巴巴的煙盒,裁成巴掌大的紙片,工工整整寫著“三棟”“五棟”。
景紅見狀嗔怪地搖頭,卻也放下蒲扇,幫著把紙片疊成規整的小方塊,指尖殘留的飯菜香混合著煙草味,在空氣裡織成溫柔的網。
洛陽默默將疊好的紙鬮推進瓷碗,餘光瞥見父親有力的手掌正悄悄摩挲著衣角——那是母親去年新做的汗衫,領口已經洗得發白。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每當家裡要做重要決定,父親總會用這種孩子氣的方式化解矛盾。此刻碗裡的紙團輕輕晃動,仿佛盛滿了歲月沉澱的智慧。
洛麗早就按捺不住,踮著腳要搶瓷碗:“我來搖!我來搖!”她搖晃時馬尾辮跟著歡快地跳動。
碗沿碰撞聲驚醒了蜷在桌邊的小敏。“我來搖…,我來搖…”奶聲奶氣的聲音,一下子竄到洛夏身邊,揮動著沾著飯粒的小手,倒像是在催促這場命運的抉擇。
“都彆搶!按規矩來。”景紅按住女兒躍躍欲試的手,目光掃過五個孩子,“最小的先抓。”
洛敏得意的踮著腳尖,鄭重其事地將手探進碗底,沾著飯粒的手在碗裡摸索了一圈一個紙團在小手裡皺巴巴拿了出來。
洛麗連忙接過來展開——父親遒勁的二字在昏黃燈光下格外清晰,她拽著洛敏的小胳膊直蹦躂:我們能睡新樓板啦!
景紅的竹編蒲扇地落在膝頭,盯著紙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場春日驚雷。方才還在牆角歡快鳴唱的蟋蟀突然集體噤了聲,連牆上老舊的掛鐘,仿佛也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洛敏,這手氣絕了。景紅的聲音裹著晚風裡的艾草香,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女兒蹭在她褲腳的飯粒,這孩子……
洛夏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喉間發出乾澀的響動。顫抖著伸手摸了摸洛敏的羊角辮,聲音裡滿是難以抑製的驚歎:天意,這就是天意吧?
晚風卷著窗外廊下晾曬的艾草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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