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日子如約而至,洛川興奮的掌心沁著薄汗。攥緊那把磨得發亮的銅鑰匙,他幾乎是屏住呼吸推開了房門。
燈泡“啪嗒”一聲亮起的瞬間,暖黃的光線潮水般漫過空曠的屋子——四壁雪白的空間竟比預想中還要敞亮,通透的格局在光影裡舒展,恍惚間像極了洛麗睡前故事裡被魔法點亮的宮殿。
洛麗的帆布鞋率先踏在樓板上,“噔噔”的腳步聲驚飛了牆角的浮塵。她與洛陽像兩隻撒歡的雀兒,在兩屋子裡間來回穿梭,最後雙雙扒在廚房窄小的窗台上。暮色從窗欞漏進來,映著兩個孩子仰起的臉,他們正掰著手指頭數天上稀疏的星子,細碎的笑聲混著晚風飄出去。
洛夏落在最後,雖前世早已熟悉這房子的模樣,此刻仍忍不住用目光丈量每個角落:外間約莫十三平米左右,暗紅的樓板泛著亮光;裡間臥室十平米見方,牆根還留著前住戶釘釘子的痕跡;再往裡是六七平米的廚房,呈狹長的長方形,因要給中間臥室留窗,寬度隻有一米五的樣子。廚房外側有個差不多一米五寬的缺口,樓下的房子在靠近裡間屋子那兒開了扇小門,方便進出。多年後,工廠為了改善職工住房,補砌了磚石,才將這處“凹痕”把廚房填成方正的模樣。
洛川欣然在屋裡踱步,勞保鞋底與樓板上樓下有規律的痕跡。他看著孩子們趴在窗台的剪影,喉結不自覺地滾動——這房子於他而言,像一枚突然擲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迄今為止,洛川是極循規蹈矩的人,在工廠任勞任怨已經工作了十二年。常常被評為先進工作者,他恪守本分,隻願意做一個管好自己的人。
工廠領導有好幾次想提拔他,都被他婉言謝絕。因為他寫的一手非常漂亮的鋼筆字。這一點,讓洛川在工廠裡有非常好的口碑。要不是洛夏重生回來,給他敘述了上輩子他們家的不如意,他依然也不會接受這個房管科的工作。
在洛夏的內心深處,他對上一世的父親有著一種特殊的情感和認知。父親在她眼中一個具有高貴道德品格的人。
他的父親與世無爭,仿佛對世俗的名利和紛爭都視若無睹。無論是在工作還是生活中,他總是以平和的心態去麵對一切,從不與人爭執或計較得失。這種超然物外的態度,讓洛夏深感敬佩。
同時,父親也是一個安貧樂道的人。儘管生活並不富裕,但他卻能從簡單的事物中找到快樂和滿足。他對物質的需求極低,更注重內心的平靜和精神的富足。這種生活態度深深地影響了洛夏,使他明白真正的幸福並非來自於外在的物質,而是內心的安寧和對生活的熱愛。
總的來說,洛夏心中的父親是一個品德高尚、與世無爭、安貧樂道且超然物外的人。
父親更像一株紮根原地的老槐樹:退休後守著山坡上那套六十平米的三居室近四十年,房子沿山勢而建,六層樓隻用上兩層樓的階梯,像隻踩在半山腰的盒子,推開陽台門,火電廠的煙囪與浩浩蕩蕩的紅河儘收眼底。父親總愛搬把竹椅坐在陽台,看江麵上貨輪拖出銀亮的水痕,或是新修的紅河大橋如何從鋼筋骨架長成臥龍模樣。廠裡好幾次分新房,他都擺擺手拒絕,對著嘮叨的母親笑:“知足常樂嘛,孩子們都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咱們守著老窩夠住就挺好的了。”
命運的齒輪總在無聲處轉向尖銳的棱角。當騰退大房的風聲裹挾著新領導班子的鐵律刮進老家屬院時。
洛川正蹲在陽台給仙人掌換盆。那些曾被他婉拒的新樓房,此刻突然化作鋒利的冰棱——每棟都矗立在廠區最好的地段,每間都超過百平,帶著現代化明亮的落地窗,與他棲身四十年的舊樓形成刺眼的對照。
他仍記得公示欄上的紅頭文件,墨跡未乾的退休職工限住標準幾個字,像把鏽刀剜著心口。那些年輕時為了照顧更困難的同事而讓出的分房機會,那些年複一年夠住就好的自我寬慰,此刻都成了紮進脊梁的鋼針。當通知人員敲響家門,用公式化的語氣宣布要將三居室換成逼仄的兩居室時,洛川守著老房子斑駁的門框,突然聽見自己堅持半生的處世哲學轟然崩塌的聲響。
會議室的日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洛川站在七八個英氣逼人的年輕人中間,第一次發現自己工裝袖口磨出的毛邊是那樣寒酸。他試圖講道理,聲音卻在顫抖——那些關於工齡、關於奉獻、關於安居樂業的陳詞,在對方翻頁的筆聲裡顯得蒼白無力。當有人掏出文件強調政策變動時,他突然雙膝酸軟……
膝蓋砸在瓷磚地麵的悶響驚飛了窗外的麻雀。洛川佝僂的脊背彎成問號,老淚混著鼻涕滴在胸前。他看不見那些領導慌亂的眼神,隻聽見自己沙啞的哀求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回響。而多年後母親複述這幕時,枯瘦的手指總無意識地揪著衣角,渾濁的眼睛盯著某個虛空的點:你爸一輩子脊梁挺得筆直,那天...那天卻彎成了蝦米...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替沉默的歲月發出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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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洛川摸著廚房牆角脫落的水泥疙瘩,忽然聽見洛麗在喊:“爸,你看有一顆流星!”他轉過身,看見女兒手指向的夜空裡,一個流星劃過天際,像一滴懸落的淚珠。
滿天星光,順著窗欞爬進來,洛川將掃把牢牢綁在光滑的竹竿頂端,仰頭望著蛛網密布的天花板。竹竿揚起的瞬間,陳年積灰簌簌飄落,在燈泡昏黃的光暈裡跳著細碎的舞。他踮腳細心的掃過牆角,淺淺的灰塵在他掃把掃過後,一片潔淨雪白。
洛陽早已按捺不住,搶過父親手中的水桶往樓下跑。樓道裡回蕩著父子倆交錯的腳步聲,穿過晾滿衣被的走廊,下樓梯來到公用的水龍頭前。冰涼的江水順著管道噴湧而出,濺濕了洛陽卷起的褲腳。
洛川拎著兩桶水,像隻笨拙的企鵝,在坑窪不平的水泥路堅定地往回走。桶裡的水花隨著步伐漾出漣漪,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碎銀。
洛陽則像一隻小企鵝,搖搖晃晃的跟在後麵啄步。
洛夏握著掃帚,仔細清掃牆角的縫隙。掃帚掠過之處,碎紙屑、塵團與不知誰遺落的紐扣紛紛歸攏。
洛麗踮著腳,試圖用短毛巾夠到高處的玻璃,卻被父親一聲急喝叫住。
洛川將沾著灰漬的手掌在褲腿上蹭了蹭,接過女兒手中的毛巾:乖,底下的玻璃交給你。他踩著摞起來的板凳,毛巾劃過窗麵的沙沙聲與洛麗哼著的童謠交織,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輕輕回響。
洛陽拖著浸透的拖把,額角布滿細細的汗珠。他弓著背,從外間到裡間,再到狹窄的廚房,拖把所過之處,灰暗的樓板漸漸顯出本來的光澤。洛夏守在水桶旁,眼疾手快地遞給父親擰乾的抹布。她注意到父親的鬢角不知何時沾了片白灰,在暖黃的燈光下,竟像是落了一層薄雪。
一個小時悄然流逝。當最後一桶汙水被倒進水池,洛川直起酸痛的腰,環視煥然一新的屋子。窗玻璃在月光下泛著清亮的光,地麵倒映著四盞晃動的身影。洛麗癱坐在地板上,洛陽用袖子抹著額頭的汗,洛夏正收拾著散落在地的清潔工具。空氣中任浮動著灰塵的氣息,卻掩不住那股新屋子特有的,帶著期待與希望的清新。
“洛川,真的搬這裡來了?”
一個熟悉好聽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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