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指尖撚著景紅給她的布袋,布袋子上也是那聖果的氣息,帶著一股甜蜜的香甜。
她輕輕將布袋擱在床頭的舊木箱上,布袋子與箱麵碰撞,發出細碎的果實滾動聲,像一串藏不住的歡喜。嘴角的笑意先是偷偷爬上眉梢,接著便漫了滿臉,眼角的細紋被笑意撐得淺淺的,彎成兩彎月牙,映得那雙總帶著愁緒的眼睛亮閃閃的,活像枝頭上剛綻開的山桃花,連帶著蒼白的臉頰都染上了層淡淡的粉。
她轉過身,親昵地拉住景紅的手——那手柔軟細膩,暖得像團火。
文秀輕輕拉住景紅的手,腳步輕快地走出臥室,木門“吱呀”一聲響,她揚著嗓子喊:“紅紅、洛川,坐沙發上。”
文秀指著那對搬新家才買的布藝沙發,“我給你們削水果吃。”聲音裡帶著點剛醒透的沙啞,卻裹著蜜似的甜,聽得人心裡熨帖。
賀朝陽正端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站在堂屋門口,細瓷碗沿還冒著熱氣,藥味絲絲縷縷往鼻尖鑽。他原本是來催文秀喝藥的,此刻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手裡的碗晃了晃,藥汁差點濺出來。
他愣愣地望著妻子——剛剛還蜷在炕上,連說話都沒力氣的人,此刻竟能穩穩地站著,臉上的血色雖淡,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爽朗,像是被什麼東西把積了許久的愁雲一下子吹散了。
客廳中間的四方木桌上,三個孩子正趴在那兒寫作業。
大兒子賀雲的鋼筆在數學本上頓了頓,鉛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黑點;二女兒賀娟兒手裡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墨水滴在本子上暈開一小團;小兒子賀瀟嘴裡叼著的橡皮“咕嚕”滾到了地上。
三個孩子齊刷刷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像是第一次見眼前這個人似的。
十六歲的賀雲最先反應過來,他慢慢從板凳上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盯著文秀,喉結動了動,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媽……您沒事吧?”
話裡帶著點不敢相信的顫音,仿佛眼前的一切是場夢。
十三歲的賀娟兒已經紅了眼眶,長睫毛上掛著淚珠,看著像是沾了露水的蒲公英。她往前挪了兩步,聲音哽咽著:“媽,你可以下床了嗎?”剛才她去給媽媽倒水時,明明看見媽媽還蹙著眉,眼神蔫蔫的,連看她一眼都沒力氣。
“媽媽,媽媽!”十歲的賀瀟可不管那麼多,他從板凳上滑下來,噔噔噔地跑到文秀跟前,仰著小臉,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聲音裡滿是藏不住的驚喜。
文秀笑著先摸了摸賀雲的頭,他的頭發硬硬的,帶著少年人的朝氣。“媽能有什麼事,”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帶著股篤定的勁兒,“今天高興!”
她又挪到賀娟兒身邊,抬手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頭發,指腹擦過她臉頰上的淚珠,帶著點心疼。到了小兒子跟前,她實在沒忍住,俯身在他軟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溫熱的觸感傳來,眼眶一下子就熱了,眼淚在裡麵打著轉,卻硬是沒掉下來。
“娟兒,去洗幾個蘋果來,”她直起身,聲音柔得像剛化的春水,“我們削蘋果吃。”
“好的媽媽!”賀娟兒見媽媽真的眉眼舒展,連說話都帶著笑意,眼淚一下子就收住了,她脆生生地應著,轉身就往廚房那邊跑,木盆在她手裡“哐當”響,卻透著說不出的歡喜。
賀朝陽這才走上前,把藥碗輕輕放在桌上,碗底與桌麵碰撞發出“篤”的一聲。他看著文秀,眼神裡的擔憂像化不開的濃霧:“秀秀,先把藥喝了吧,涼了就沒藥效了。”
文秀卻擺了擺手,指尖拂過碗沿,帶起一絲涼意:“朝陽,我病好了,這藥啊,不喝了。”
景紅在一旁看著這暖融融的景象,心裡也跟著鬆快。她拉了拉文秀的手,輕聲說:“文秀,我們就先回去了,等星期天我再來看你,我給你帶糯米糕吃。”
“景紅……”文秀剛壓下去的淚意又湧了上來,她抓緊了景紅的手,像是抓住了什麼珍貴的東西,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後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們來日方長。”景紅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了眼賀朝陽,“她身體剛好點,彆讓她太累了,早點休息。”
賀朝陽連忙點頭:“哎,我知道,謝謝你啊景紅。”
景紅和洛川夫妻倆走出文秀家的院門,晚風吹過,帶著點田埂裡的青草香。洛川悄悄牽住景紅的手,她的手還帶著剛才做活的溫度。
兩人沒說話,就這麼慢慢往家走,腳下的土路“沙沙”作響,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纏在一起,像解不開的線。
客廳裡的燈昏黃,卻照得三個孩子眼裡亮閃閃的,像落滿了星星。他們圍著文秀,小半個身子都快貼到她身上,鼻尖蹭著她洗得發白的衣襟,滿是歡喜的熱氣。
“媽媽,你真的好了嗎?”賀娟兒的小手還攥著文秀的袖口,指尖微微發顫,眼裡那點不相信,早被濃得化不開的雀躍泡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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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站在稍遠些的地方,喉結動了動,才低聲說:“媽,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他看著媽媽眼裡的光,像看著久旱的田裡突然冒出的嫩芽,心裡又酸又暖——這些天媽媽躺在床上,眼窩陷著,連看他的力氣都沒有,哪有此刻這般鮮活。
“媽媽,媽媽抱抱。”賀瀟的小胳膊像藤蔓似的纏上文秀的腰,小腦袋往她懷裡拱,毛茸茸的頭發蹭著她的脖頸。
媽媽生病的這些天,他總聽見爸爸在夜裡歎氣,姐姐偷偷抹眼淚,他嚇得不敢哭,隻敢在夢裡喊媽媽。此刻撲進這熟悉的懷抱,鼻尖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賀朝陽也湊了過來,粗糙的手掌在衣角上蹭了蹭,才輕輕覆在文秀的臉頰上。她的臉還是有點涼,卻帶著活氣,不像前幾日那般燙得嚇人。他聲音發緊,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秀秀,你真的好了嗎?”
文秀坐在四方桌的板凳上,看著孩子們眼裡的期待,聽著丈夫話音裡的小心翼翼,心裡像揣了團滾熱的棉絮,又酸又脹。
她張了張嘴,想說說心裡的滋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忽然“騰”地站起身,輕輕推開圍著她的人,腳步有些急地走進了臥室。
床頭的布袋還帶著景紅的溫度,她伸手進去摸了摸,指尖觸到圓潤的果子,果皮上帶著細密的絨毛。她揀了兩個最大最紅的,攥在手心走出房間,又快步鑽進廚房。
菜刀在案板上“篤篤”兩聲,果子被切成勻稱的兩半,露出裡麵晶瑩的果肉,甜香一下子就漫了出來。她找了一個白瓷盤,把果肉擺進去,端著走出廚房時,腳步都帶著點輕快。
這香氣太特彆了——不是尋常果子的甜,帶著點清冽的甘,像山澗裡的泉水混著花蜜,順著門縫、窗縫往各處鑽。
三個孩子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連賀朝陽都愣了愣,隻覺得那股清甜順著喉嚨往下走,一路潤到心裡,連日來的疲憊和愁緒好像都被衝散了些,渾身說不出的清爽。
文秀把盤子輕輕放在四方桌上,瓷盤與木桌碰撞,發出細碎的響。“你們一人吃一半。”她的聲音還有點發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賀朝陽先擺了擺手,目光落在盤子裡的果肉上——那果子看著就金貴,景紅特意給病中的文秀送來,哪能分給孩子們糟踐。“這是景紅給你吃的,我們不能吃。”
賀雲、賀娟兒也跟著點頭,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賀瀟剛想伸手,被姐姐悄悄拽了拽衣角,也連忙把爪子縮了回去,隻眼巴巴地盯著盤子。
“景紅夫妻大方著呢,給了我五個。”文秀拿起一塊果肉,指尖輕輕碰了碰,“我已經吃了一個,這兩個分了,你們每人剛好一半。”她頓了頓,眼神軟下來,“聽話。”
賀朝陽和孩子們還是點頭,隻是這次的點頭裡,多了點猶豫。
文秀看著他們,忽然紅了眼眶,指尖微微發顫:“我想讓你們變得和景紅阿姨家的孩子一樣——洛麗多聰明啊,總考第一;洛陽身體多結實,跑起來像陣風。”
她的聲音低下去,帶著點懇求,“我想你們也聰明,學習好,不生病……”
她轉頭看向賀朝陽,他鬢角的白發又多了些,眼下的青黑像洗不掉的墨。“我也想你身體好……”
話說到這兒,喉嚨像被堵住了,眼淚“啪嗒”掉在桌子上,濺起一小點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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