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轉瞬即逝，同學們剛在樹蔭下歇夠了腳，高老師便吹響了集合哨。
張娟的小舅舅還提著一籃子剛摘的西紅柿追出來，紅撲撲的果子帶著晨露的清爽，硬要塞給高老師：“給孩子們路上當解渴的零嘴，這玩意兒頂餓又補水。”
高老師推辭不過，讓孫偉老師分發給大家。
洛夏接過一個沉甸甸的西紅柿，指尖觸到軟軟的果皮，忍不住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混著鬆樹林帶來的涼意，把最後一絲燥熱都澆滅了。
“快走啦，去接泉水咯！”張娟攥著西紅柿跑在前頭，腳步輕快得像踩著彈簧。她小舅舅指的山坳就在瓦房後身，轉過一道土坡，在山腳下的崖壁上，果然有一股泉水，側耳細聽，還能聽見“叮咚”的水聲。
尹書恒跟著洛陽快步上前，隻見青灰色的岩石縫裡湧出一線清泉，在山腳下積成個半米見方的水窪，水底的鵝卵石看得清清楚楚。
“這水也太乾淨了吧！”趙敏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潑，頓時驚得睜大了眼，“涼絲絲的，比冰棍還舒服！”
嚴建國早把水壺湊到泉眼邊，水流“咕嚕咕嚕”灌滿整個壺，他仰起脖子喝了大半，抹了把嘴直咂舌：“這泉水！清澈甘甜，太解渴了。”
洛夏沒急著喝水，而是盯著泉眼周圍的石頭出神。那些岩石表麵覆著層薄薄的青苔，縫隙裡還嵌著些細碎的晶亮顆粒，在陽光下閃著星星點點的光。
她正想伸手摸摸，卻被張娟拽了一把：“發什麼呆呢？快裝水呀，再往前走就沒這麼好的水源了。”
等全班同學都灌滿水壺，高老師看了眼腕表：“灌滿水，我們繼續趕路。爭取天黑前趕到龍頭山山頂的營地。”
尹書恒擰水壺蓋時，無意間瞥見洛陽正把喝空的水壺遞給洛夏。洛夏從自己的背包裡又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水壺遞給洛陽。
他心裡一動，想起剛才喝洛陽水壺裡的水時，那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確實不同尋常。那水一定是在彆人看不見的地方的神水？尹書恒有點想不明白，他又想起了洛夏和洛陽在樓道突然消失，又突然從樓道出現時多了洛麗。太玄幻了。不過，他現在倒是神清氣爽，腳步輕快的很，心裡一陣歡喜。
正琢磨著，突然聽見趙敏低呼一聲：“哎呀，我的發繩掉了！”她披散著頭發，蹲在地上扒拉著草叢，剛才從鬆樹林裡沾的落葉掉了一地，“是條紅色的，上麵還有個小草莓吊墜，我爸剛從海城買回來的。”
張娟也幫著一起找，可滿地的枯枝敗葉，哪有那麼容易發現。
洛夏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泉水邊一塊平坦的岩石上：“是不是掉在那邊了？剛才你蹲那兒喝水來著。”
趙敏趕緊跑過去，果然在岩石縫裡找到了那條紅繩。她高興地跳起來，把發繩重新紮好馬尾：“洛夏你太厲害了！這都能記得。”
洛夏笑了笑沒說話，視線卻又飄回了那些嵌著晶亮顆粒的石頭上。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臉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沒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
高老師的哨聲再次響起，隊伍重新出發。這次張娟沒再跑前跑後，而是放慢腳步跟在洛夏身邊，指著遠處連綿的山巒說：“翻過前麵那道梁，就能看見龍頭山的主峰了。那山頂上有塊巨石，形狀特彆像龍抬頭，所以才叫龍頭山。”
洛夏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雲霧繚繞的山尖確實隱隱露出個奇特的輪廓，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蟄伏在雲端，隻露出半個腦袋，在陽光下透著神秘的青灰色。
龍頭山的坡不算陡峭，卻帶著一種綿長的弧度，像一條被拉長的綠綢帶，緩緩向雲霧繚繞的山頂鋪展。
夏日的陽光透過層疊的樹葉，在石階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同學們的身影散落在蜿蜒的山道上，原本整齊的隊形早就被這持續的攀爬打亂，三三兩兩地往前挪著，氣喘聲混著林間的鳥鳴，倒也熱鬨。
洛陽正埋頭跟著隊伍的節奏往上走，忽然眼角餘光瞥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猛地一個趔趄…
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去，深藍色的褲腿不知怎麼勾在了路邊一棵青岡樹的枝椏上，那細枝被拽得彎成了弓，眼看她就要失去平衡，順著斜坡滾下去。
“小心！”洛陽心頭一緊，幾乎是本能地邁開長腿，像一陣風似的衝了上去。在她身體即將墜向側麵陡坡的瞬間，他穩穩抓住了她的胳膊，掌心傳來的力道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賀娟兒驚魂未定地一轉身，整個人不偏不倚地撞進了他的懷裡，鼻尖蹭到他胸前的衣襟，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從賀娟兒唇邊溢出，她下意識想推開他，手卻像被定住似的，剛抬到一半就僵住了。等她慌亂地抬起頭，準備開口的抱怨卡在喉嚨裡，撞進洛陽清澈又帶著關切的眼眸時，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方才的驚慌瞬間消散，眉眼不自覺地彎成了月牙：“洛陽……”聲音細得像羽毛，帶著點羞赧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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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這才鬆了口氣，輕輕彎腰，小心地撥開那根勾住她褲腳的青岡樹枝，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褲管，賀娟兒的腿抖了一下。他直起身溫和地開口：“賀娟兒是你呀。”
“謝謝你……洛陽。”賀娟兒的聲音更低了，頭埋得快碰到胸口，耳根紅得能滴出血來，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
這時，趙敏和張娟正好結伴走到附近，張娟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湊到趙敏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嘀咕：“喲，你看賀娟兒這運氣，摔一跤都能被洛陽扶住，咱們走了這麼久，連個踉蹌都沒敢打呢。”
趙敏的腳步頓了頓，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悶悶的不太舒服。她瞥了眼不遠處相視而站的兩人，洛陽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賀娟兒低著頭，發梢垂在臉頰邊，那畫麵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和諧。她嘴上沒說什麼，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落在了張娟身後半步。
洛陽見賀娟兒站穩了，褲腳也沒被勾住，便鬆開手叮囑道：“這路滑，走路慢一點，看著腳下。”
賀娟兒還愣在原地，像是沒回過神，聽見他的話，才輕輕點了點頭，睫毛忽閃忽閃的，像隻受驚後慢慢安定下來的小鹿。
張娟察覺到趙敏的不對勁，偷偷打量著她緊繃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趙敏，你沒事吧？臉色看著不太好。”
趙敏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地揚起下巴：“我能有什麼事？就是走累了而已。”
話雖如此，眼角的餘光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往洛陽那邊瞟，直到看見他轉身繼續往前走，才悄悄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驚呼，像是從高三學長學姐的隊伍裡傳出來的，緊接著便是一陣騷動。
有個戴眼鏡的男生腳下一滑，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石塊，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順著斜坡就往下滑！周圍的同學都嚇傻了，幸虧走在旁邊的洛麗眼疾手快，像隻敏捷的山貓，一把抓住了他的背包帶，硬生生把人拽了回來。
“大家都注意腳下！抓好旁邊的樹枝！”高老師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原本有些鬆散的隊伍立刻繃緊了神經，又開始緊張有序地向前挪動，隻是每個人的腳步都比剛才更謹慎了。
洛夏剛從前麵回來，她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剛才是給大姐洛麗送乾糧去了。她走到洛麗身邊時，正好撞見大姐一把拉住那個踩空的同學，手臂上的肌肉都因為用力而微微繃緊。
她往回看了眼蜿蜒如長蛇的隊伍，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看來學校組織這次拉練真沒白來。雖然一路上驚險事兒沒斷過，一會兒有人摔跤，一會兒有人差點滾坡，但每次化險為夷後，大家眼裡的慌亂總會多一分鎮定，這大概就是磨練意誌的過程吧，像把一塊生鐵在火裡反複煆燒，總能透出點堅韌的光來。
“洛夏！你可算回來了！”張娟看見洛夏的身影，像見了救星似的湊過來，臉上還帶著剛才被驚到的紅暈，“你剛跑哪兒去了？前麵鬨哄哄的，可把我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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