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春節，像是被一層朦朧的薄霧籠罩著，那霧是帶著寒意的，輕輕漫過街角的屋簷，漫過家家戶戶緊閉的窗欞，讓整個世界都籠在一片模糊的灰白裡。
往年這時候該有的喧騰歡鬨，像是被這霧吸走了大半，隻剩下些難以言說的沉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街頭巷尾雖也掛起了零星的紅燈籠，紅綢子在風裡蔫蔫地晃著，卻總顯得有些黯淡——像是被凜冽的寒風反複揉皺了邊角，連那點象征喜慶的紅，都褪成了灰撲撲的模樣。
孩子們手裡的鞭炮聲稀稀拉拉，偶爾“啪”地響一聲，便又歸於沉寂，遠不如往年那般從早到晚此起彼伏，連成一片熱鬨的海洋。連空氣裡彌漫的硝煙味，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克製，像怕驚擾了什麼似的，輕輕飄散開就沒了蹤跡。
家家戶戶的窗欞上貼著春聯，紅紙在寒風裡微微卷邊，墨跡雖濃，字跡裡卻少了些辭舊迎新的昂揚，更多的是對歲月的沉靜回望，像一聲藏在心底的歎息。
飯桌上的菜肴依舊豐盛，蒸碗裡的扣肉冒著熱氣，魚盤裡的紅燒魚泛著油光，可圍坐在一起的人們，舉杯時的話語總有些輕淺，碰杯的聲響也格外小心。
目光相觸時，誰也沒多說什麼，卻仿佛都藏著一份心照不宣的牽掛，像窗外的寒霧，無聲無息地漫在席間。
收音機裡播放著熟悉的旋律，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從喇叭裡鑽出來，反倒襯得屋子裡格外安靜。
偶爾傳來的咳嗽聲、碗筷碰撞聲，都在這特殊的氛圍裡被拉得很長，像一根細細的線，繃緊了整個屋子的空氣。
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寒風卷著碎雪敲打著窗玻璃，發出“沙沙”的細碎聲響，像是有誰在窗外低聲訴說著什麼，說些關於等待，關於未知的故事。
人們裹緊了棉襖，領口縮得嚴嚴實實，腳步匆匆地走在結冰的路上，每一步都帶著“咯吱”的冰裂聲。
彼此見麵時道一聲“過年好”，語氣裡既有節日該有的禮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像揣著一塊冰，暖不熱，也放不下。
這春節，沒有了往年那種從裡到外透著的舒展與熱烈，倒像是一壺溫吞的茶，喝下去，暖不了心底的寒涼，卻也在唇齒間留下了綿長的餘味——那是屬於一個時代的，複雜而難忘的記憶。
而洛川家的春節，卻像被陽光特意吻過似的，洋溢著一種特彆的喜悅，那喜悅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擋都擋不住。
這不僅僅是因為今年孩子們在期末考試中都捧回了紅彤彤的獎狀，更重要的是，他們心裡都揣著一個亮堂堂的盼頭——接下來的這一年，將會是一個與眾不同、充滿希望和驚喜的一年，像埋在雪地裡的種子，正等著春天一到就破土而出。
年三十這天，陽光明媚得不像話，金閃閃的光灑在院子裡的積雪上，反射出晃眼的亮。
洛川一家人早早地就開始忙碌起來，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音符。他們把在智能廚房裡精心烹飪好的豐盛飯菜端到空間外麵——油光鋥亮的紅燒肘子、金黃酥脆的炸丸子、冒著熱氣的清蒸魚……一盤盤摞在臨時搭起的木桌上，香氣順著風飄出老遠。
之所以選在空間外麵用餐，是因這日子裡鄰居間有種不成文的默契——誰家煙囪裡冒出的煙多且持續時間長，就代表著誰家的生活更富足、更熱鬨。這小小的競爭像一團暖火，讓大家心裡都透著股自豪，忙起來也更有勁頭。
景紅係著圍裙，指揮著孩子們在空間外麵土灶上燒了一大鍋熱水，火苗“劈啪”地舔著鍋底，蒸汽嫋嫋地往上冒，把孩子們的臉蛋熏得紅撲撲的。
“這水燒開了就煮餃子，咱今兒個的餃子要包得又大又圓！”她笑著喊，聲音裡滿是喜氣。
與此同時，洛川和景紅輪流鑽進空間裡的智能廚房忙活。廚房裡的機器臂正有條不紊地炸、蒸、煮各種美味，滋滋作響的油炸聲、咕嘟冒泡的燉煮聲混在一起，成了最動聽的背景音。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從空間裡飄出來，和外麵的柴火味、餃子餡香味纏在一起，勾得人直咽口水。
洛麗、洛陽、洛夏、洛軍和洛敏幾個孩子，則圍坐在院子裡的四方桌旁，桌上鋪著雪白的塑料布，放著擀好的餃子皮、調好的韭菜肉餡，還有一碗清亮的豆油。他們小手沾著麵粉，開心地包著餃子，一邊包一邊說笑，其樂融融的笑聲像一串銀鈴，在院子裡蕩來蕩去。
“三姐包的餃子最好看啦！”洛敏那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聲音突然喊了出來，小丫頭仰著腦袋，眼睛亮晶晶的，引得大家都笑著看向她。
洛麗也微笑著點頭，手裡捏著個歪歪扭扭的餃子，無奈地說：
“是啊，我這個做大姐的真是有些慚愧呢，包的餃子簡直就是歪瓜裂棗……哈哈。”她的笑聲清脆，帶著一絲自嘲，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對洛夏的讚賞。
洛陽見狀，不服氣地搖晃著腦袋，手裡舉著自己包的餃子，像展示寶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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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二哥包的餃子難道不好看嗎？你看這褶子，多整齊！”他的話語裡帶著些許孩子氣的不服氣，下巴微微揚起，像是在和妹妹們一較高下。
“感覺還是差那麼一點意思……”洛敏煞有介事地皺著小眉頭，一邊搖著頭，一邊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模樣，活像個小大人在替二哥惋惜，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洛軍，踮起腳尖，身子使勁往前探，伸長脖子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想要看個究竟。他好奇地拽了拽洛夏的衣角：“三姐，你包得慢一點嘛，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包的呀？我也想包出小元寶！”
洛夏微微一笑，抿起嘴唇，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像盛著兩汪甜甜的泉水。她耐心地拍了拍洛軍的腦袋：“你們都看著我包一個就會啦。”
說著，她拿起一張圓圓的餃子皮，用小勺子舀了恰到好處的肉餡放在中間，手腕輕輕一轉，就把餃子皮對折成了半圓，邊緣對齊得整整齊齊。
洛夏左手輕輕地托著餃子，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著邊，柔聲細語地教：“找準中心位置，將一邊的餃子皮稍微折一下，形成一個小褶皺，再用手指一點點壓緊，順著邊捏過去……”
她的動作輕柔又熟練，指尖翻飛間，一個個勻稱的褶子就排了隊似的出現在餃子邊。最後，她把包好的餃子輕輕放在盤子裡，那餃子圓鼓鼓、胖乎乎的，邊緣的褶子像波浪似的，好看極了。“看，這像不像一個小元寶呀？”
“像，太像了！”洛敏和洛軍異口同聲地喊道，眼睛瞪得溜圓，臉上滿是欽佩的神色，仿佛在看什麼了不起的魔術。
看到姐弟倆這麼興奮，洛麗和洛陽也躍躍欲試。他們學著三妹的樣子，拿起餃子皮，笨拙地舀餡、對折、捏邊，有模有樣地包了起來。
洛麗捏好一個，舉起來左看右看，激動地喊道：“哎，好像是這麼回事哈！你看我這個，是不是有點元寶的意思了？”她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洛陽也不住地點頭，把自己剛包好的餃子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自信滿滿地說道：“來來來，大家都來評價一下我的作品哈！我這手藝怎麼樣…”
他說著，還故意挺了挺胸膛，仿佛對自己的手藝胸有成竹，逗得院子裡的笑聲又濃了幾分，連灶上的蒸汽，都像是帶著甜味似的，在陽光裡輕輕打著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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