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洛夏抱著半袋炒栗子闖了進來，鼻尖凍得通紅，像顆熟透的櫻桃。
“姐！尹紀恒！賀雲哥！你們都在呀？”她把栗子往桌上一放，塑料袋摩擦著發出窸窣的響，“我剛從巷口張嬸那兒買的，熱乎著呢，快嘗嘗。”
洛麗抬頭時，正撞見妹妹眼裡的光——那是種乾淨又鮮活的亮，像雪後初晴的太陽，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可隻有洛麗知道，這光亮背後藏著怎樣沉甸甸的過往，那些被歲月磨出的傷痕，都被她悄悄藏進了沒人看見的角落。
“夏夏，”洛麗伸手接過妹妹遞來的栗子，殼上還帶著滾燙的溫度，“剛去哪兒了？”
“給張嬸送照片去了，”洛夏剝開一顆栗子，金黃的果肉冒著熱氣，她先塞到洛麗嘴邊，“前一陣，我從張嬸賣炒栗子的灘前過，見張嬸炒栗子的樣子，特彆有一種時代氣息，我拿到相機了，就給張嬸拍了幾張不同角度的相片，洗好了，今天給她送過去。”她說著忽然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對了姐，張嬸還問你考得怎麼樣呢，說她看好你，肯定能考上大學。”
洛麗咬下那口栗子，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開，眼眶卻莫名一熱。她看著洛夏低頭剝栗子的側臉，發絲垂在耳後，露出小巧的耳垂，忽然伸手將那縷碎發彆到妹妹耳後，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耳廓。
“乾嘛呀姐？”洛夏仰頭看她，眼裡全是笑靨。
“沒什麼，”洛麗笑了笑，聲音輕得像羽毛，“就是覺得……有你真好。”
尹紀恒正埋頭跟一顆頑固的栗子殼較勁，聞言含糊不清地接話：“洛夏，我同意你姐姐這句話……”
賀雲也點頭，手裡還捏著那顆沒吃完的栗子：“我也同意洛麗這句話……”
洛夏被他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泛起薄紅：“看你們說的。”
她飛快地轉移話題，指著桌上的誌願指南，“你們在看這個呀？姐你想報師範大學嗎？我記得你說過。”
洛麗搖搖說：“我現在有彆的想法了…”洛麗在明白自己的睿智和好運氣，都是妹妹洛夏的助力以後，考師範學院，她覺得自己的心智不夠做一名人民教師。
“哦！什麼想法？”洛夏疑惑的問。
尹書恒、賀雲都一起看向了洛麗。
“嗯，”洛麗點頭，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篤定，“我想報財經大學。”
“那太好了！”尹紀恒拍了下手，栗子殼從他手裡蹦到地上，“我打算報理工大學，學機械工程，以後造飛機大炮！”他說著還比劃了兩下，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賀雲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認真道：“我考醫科大學，做一名光榮的醫生。”他說這話時，目光輕輕掃過洛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鄭重。
洛夏的眼睛瞬間亮了：“你們都是那樣有思想的人，這些專業都很好……”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隻有窗外的風卷著雪花，輕輕敲打著窗欞。
洛麗知道，賀雲這話是說給洛夏聽的，是這個沉默溫和的少年，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著那一段他母親文秀生病的回應。
洛夏被賀雲那一眼看得心跳漏了半拍，慌忙低下頭去剝栗子，指尖卻沒留神被殼邊緣劃了一下。“嘶”的一聲輕響，
賀雲幾乎是立刻就看了過來，眉頭微蹙：“怎麼了？”
洛夏搖搖頭，把手指往身後藏了藏：“沒事，被殼硌了一下。”
賀雲卻已經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伸出來我看看。”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不容拒絕的認真。
洛夏拗不過，隻好慢吞吞地伸出手。指尖果然被劃了一道細小的口子，正滲著點血絲。
賀雲從口袋裡摸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按住傷口，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以後剝栗子小心點，這殼尖得很。”他抬頭看她，眼裡的擔憂藏不住，“家裡有碘酒嗎？彆感染了。”
洛夏走進裡屋拿出小藥箱：“有的，賀雲哥。”
尹紀恒在一旁看得直樂：“賀雲，你這還沒當醫生呢，就先練上醫術了？”
賀雲沒理他，隻是仔細地替洛夏的傷口消毒，包創可貼，才站起身：“小傷也不能馬虎。”
洛麗嘴角噙著笑意。她知道賀雲對洛家的感謝，是發自心裡的。
“對了夏夏，”洛麗忽然開口，“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
洛夏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我想當攝影師！把張嬸炒栗子的樣子、巷口老爺爺修鞋的樣子、還有……還有你們的樣子，都拍下來。等我們老了，再拿出來看，肯定特彆有意思。”她說著，拿起桌上的空栗子殼，比劃著拍照的姿勢，笑得一臉燦爛。
“好啊，”尹紀恒拍著胸脯，“等我造出飛機大炮，第一個就讓你拍！”
賀雲也點頭：“等我成了醫生，治好第一個病人，也讓你拍。”
洛麗看著妹妹眼裡的光，那光比剛才更亮了，像是揉進了漫天的星光。她伸手揉了揉洛夏的頭發：“那我們就等著看夏夏攝影師的大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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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天就該出分數了，”尹紀恒把最後一塊栗子塞進嘴裡，舌尖還沾著點甜糯的碎屑，眼睛裡閃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光，“說不出來的滋味，既想快點知道結果，又有點怕揭開謎底似的。”
他說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敲了敲，像是在數著日子。窗外的陽光恰好移到他手背上，映得那截少年人的骨節格外分明。
洛夏聞言，剝栗子的動作頓了頓，眼裡的光亮淡了些，卻還是笑著接話：“怕什麼呀，紀恒哥你平時模擬考那麼厲害，肯定沒問題的。”
話雖如此，她捏著栗子殼的手指卻悄悄收緊了些——她比誰都清楚，這份期待裡藏著多少沉甸甸的分量，那是他們幾個熬過無數個挑燈夜讀的夜晚，才盼來的答案。
賀雲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在平複什麼情緒，隨即看向洛麗：“填報誌願的表我已經填得差不多了，就等分數出來最終敲定。”他聲音平穩，可洛麗注意到，他放在膝頭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洛麗輕輕“嗯”了一聲，指尖劃過桌上的誌願指南，紙張邊緣被摩挲得有些發毛。“十天很快的，”她看向他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快些，“不管結果怎麼樣，咱們之前說定的方向，總不會錯的。”
洛夏忽然站起身，跑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冷冽的空氣湧進來，帶著雪後特有的清冽。“你們看，”她回頭朝他們笑，睫毛上還沾了點從窗外飄進來的細小雪粒，“天放晴了呢。等分數出來那天，說不定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尹紀恒湊到窗邊一看，果然見遠處的屋頂上，積雪在陽光下泛著碎金似的光，連空氣都像是被洗過一般透亮。
他忽然鬆了口氣似的笑起來：“借你吉言！到時候不管考得怎麼樣，都來這兒聚，我請客，還吃張嬸的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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