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紀恒聞言，抬眼看向洛麗，眼底那層深沉悄然散去些，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彎。
他重新打開招生簡章，筆尖在中北大學的誌願欄上頓了頓，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那我也把中北大學的機械工程係填成第二誌願。”
這話一出，洛麗心裡像是落了片羽毛，輕輕柔柔的。她知道，尹紀恒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賀雲攥著簡章的手鬆了鬆，指節的泛白漸漸褪去。他看了眼尹紀恒，又飛快看向洛麗，臉上那抹紅暈淡了些，說話也順溜了：“那我就按洛夏姐說的，第一誌願京西大學物理，第二誌願……”他頓了頓，視線掃過桌上的中北大學簡章，“也填中北大學物理。”
“這不就挺好嘛！”洛陽拍了下手，起身去倒茶，“都是京都的學校，以後想聚聚也方便。”
賀瀟湊到尹紀恒那張對比表前，指著上麵的實驗室配置咋咋呼呼：“書恒哥，你看中北大學這個新建成的機械實驗室，設備參數看著不比京西大學差啊！”
尹紀恒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眉頭舒展不少：“確實，硬件上跟上了，剩下的就看個人鑽研了。”他這話像是在說學校，又像是在說自己。
洛麗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裡那點不是滋味。她拿起自己的簡章，指尖在中北大學的專業欄上輕輕劃著，忽然心裡一動，或許，這就是人生的十字路口。瞬間有一道光在眼前一閃而過。
賀娟兒悄悄拉了拉洛麗的衣角，小聲說：“我以後也報京西大學的中文係。”
“那太好了！”洛麗轉頭對她笑，“娟兒祝你成功。”
賀娟兒靦腆的笑了，她不自覺往洛陽的方向看了看。
屋裡的氣氛徹底鬆快下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專業前景，時而為某個學校的特色課程驚歎，時而為某個不同意見爭論幾句。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攤開的招生簡章上，也落在幾個年輕人帶著憧憬的臉上。
沒人再提剛才那點微妙的緊繃，仿佛剛才的猶豫和試探都被這熱烈的討論衝淡了。畢竟，未來的路還長，選哪所學校隻是起點，重要的是，他們都朝著自己想去的方向，慢慢靠近著。
夜色漸深，窗外的月光透過薄紗窗簾，在賀雲的書桌上投下一片朦朧的光影。他坐在書桌前，麵前攤著那份被手指摩挲得有些發皺的招生簡章，指尖無意識地在“京西大學物理係”那一行字上反複劃過，眼神放空，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房間裡靜得能聽到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像是敲在賀雲的心尖上，讓他本就紛亂的思緒更添了幾分焦灼。
“吱呀——”門被輕輕推開，文秀端著一杯溫牛奶走進來，看到兒子對著誌願表發呆的樣子，腳步放得更輕了。她將牛奶放在桌角，柔聲問道：“兒子，還沒睡呢？看你這模樣，是填誌願遇到難處了？”
賀雲猛地回神，像是被抓包了心事似的，臉頰微微發燙，眼神有些閃躲。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隻是苦笑著，聲音裡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悵然：“洛麗……洛麗準備報中北大學的財經係。尹紀恒報了京西大學的機械工程係，把中北大學的機械係放在了第二誌願。”
“哦？”文秀挑了挑眉，眼睛裡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兒子的表情，追問道：“這麼說，他們倆不打算去同一所學校了？”
“好像……好像是尹紀恒更傾向於京西大學吧。”賀雲的聲音又開始結結巴巴，手指緊張地蜷縮起來，攥住了桌沿的一角，指節微微泛白。
文秀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溫和地落在兒子臉上：“那你呢？兒子，拋開彆的不說，你自己心裡更傾向於哪所學校？”
賀雲抬頭看了看母親，又飛快地低下頭，盯著桌上的誌願表，聲音低得像蚊子哼：“要說喜歡……我其實也更喜歡京西大學。”
他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裡多了幾分真切的擔憂，“隻……隻是，洛麗一個人去中北大學，萬一……萬一在學校裡遇到麻煩，有人欺負她怎麼辦？”
這話一出，文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定定地看了兒子幾秒，忽然覺得這個平時有些靦腆的兒子，此刻身上多了種讓人動容的擔當。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賀雲的胳膊，語氣裡帶著幾分讚許：“你是擔心洛麗一個人在那邊受委屈？”
賀雲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裡滿是認真：“嗯。媽，你說……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怎麼沒有可能呢？”文秀歎了口氣，語氣也跟著凝重了些，“女孩子一個人在外，總難免讓人操心。”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不過，誌願怎麼填，媽不乾涉你，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說完，她站起身，又叮囑了一句：“早點睡覺，彆熬太晚了。”便輕輕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房間裡重新恢複了安靜，隻剩下那盞暖黃的台燈，靜靜地照著書桌。賀雲目送著母親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忽然就亮堂了起來。那些糾結、猶豫，仿佛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筆，眼神變得異常堅定。筆尖落在誌願表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暖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專注的側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牆上，顯得格外修長而深邃，仿佛藏著一個少年關於未來的、沉甸甸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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