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開七月的熱浪，暑氣裹著幾分慵懶漫進校園，連空氣都浸著股黏糊糊的暖意。
賀雲老遠就朝著洛麗揮手，等她走近，眼裡亮得像落了星光，語氣滿是期待：“洛麗，暑假一起回老家吧？就坐傍晚那趟綠皮火車，還能靠在窗邊看會兒落日。”
洛麗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背袋，睫毛輕輕顫了顫。在她眼裡，“回老家”不過是意念輕輕一動——閉眼時還沾著校園的樟樹香，睜眼就能聞見老院桂樹那股清苦的甜，哪需要耗上十五六個小時，在擁擠的車廂裡聽鐵軌單調的“哐當”聲反複敲打著耳膜？
可話到嘴邊，對上賀雲亮晶晶的眼神，那句“沒必要”像被棉花堵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她隻好錯開目光，支支吾吾道：“還要過兩天……才能決定什麼時候走。”
回到空間時，洛夏正對著智能廚房的麵板輕點，指尖劃過屏幕，選定的菜譜立刻亮起，機械臂“嗡”地啟動，開始有條不紊地處理食材。
“夏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洛麗走過去，默默站在妹妹身旁，目光卻落在機械臂轉動的軌跡上，沒了往日的輕快。
洛夏眼角的餘光掃過她，突然彎起嘴角，帶著點狡黠的笑意：“姐，你是不是在愁賀雲哥約你坐火車回老家的事呀？”
“你怎麼知道的？”洛麗猛地抬頭，撞見妹妹了然的目光，像被戳中了心事，隻好歎口氣點頭。
“我會掐指一算呀。”洛夏笑著打趣，眼看機械臂已經開始翻炒番茄，滋滋的聲響裡飄出酸甜的香氣，她才收了玩笑語氣。
“這有什麼好愁的？你就陪他坐一次火車唄。你能靠空間回去，可賀雲哥不知道呀——他想跟你一起走，是怕路上你孤單，想看著你平安到家才放心。”
“哦……”洛麗愣了愣，腦海裡突然閃過細碎的片段：下雨天賀雲把傘往她這邊傾，自己半邊肩膀都淋得濕透；早餐店老板總會特意從她的粥裡挑取香菜，說“是賀雲特意囑咐的”。那些藏在細節裡的在意，好像都裹在“一起坐火車”這個簡單的提議裡，暖得人心尖發顫。
“隻是覺得……有點浪費時間。”她的嘴角慢慢牽起一點弧度，聲音輕了些，“不過賀雲說訂傍晚那趟車，我其實也想看看火車上的落日。”
洛夏突然輕咳兩聲，眼神變得認真：“大姐，如果把我們有空間的事情告訴賀雲哥，你說靠譜嗎？”
洛麗的動作猛地一頓，連帶著嘴角的笑意都凝住了。夏夏眼裡沒了往日的促狹，隻剩柔和的認真，可她心裡卻像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圈細碎的波瀾。
“靠譜嗎？”她重複著這句話，聲音輕得像怕驚飛窗邊的蝴蝶，“我和賀雲已經確定戀愛關係了，他一直對我很好，不管我遇到什麼難事，都是他第一個站出來分憂。而且賀雲的媽媽文秀阿姨，和咱們媽媽景紅本來就是好閨蜜，我跟他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夏夏，你覺得呢？”
洛夏聞言，眼神更沉了些，輕聲道：“從小一起長大，又是男女朋友，這些年咱們家總有些‘不方便說’的地方，賀雲哥肯定察覺過，可他從來沒追問過一句——這就說明他識大體，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要是真把秘密告訴他，說不定他會更在意你，以後咱們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比如想幫他帶東西，也不用找‘剛好路過’的借口了。”
她說著，語氣多了幾分篤定：“咱們總怕秘密泄露，可你忘了？賀雲哥當初明明能去讀京都大學物理係，就因為知道你填了中北大學，硬生生改了誌願。我觀察他這麼久，他從來都是個念著彆人好、懂得感恩的人。”
洛麗抬眼看著洛夏，沒想到妹妹把這些細節都記在了心裡。其實她也早就感知到賀雲的可靠，可空間是屬於他們一家人共同的秘密，她既不好意思主動提“告訴賀雲”，也怕真說了會節外生枝。沒說完的話堵在喉嚨口，最後還是被她咽了回去。
智能廚房的機械臂還在運作，番茄炒蛋盛進白瓷盤，熱氣裹著香氣往上飄，油星子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可洛麗的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揪著——秘密不是她一個人的，她不能隻顧著自己的心意，就做決定。
“我知道賀雲靠得住，”她的聲音放得更柔，目光落在洛夏的發梢上，“可把空間的秘密告訴他，是天大的事，必須得全家人都同意才行。”
洛夏聞言，眼神晃了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暖融融的片段，嘴角又勾出點甜意：“說起全家人同意，我倒想起上次回老家，撞見媽跟文秀阿姨在院子裡曬被子。倆人抱著晾衣杆嘮嗑，媽指著牆根那叢開得正好的月季就說‘你家賀雲真是心細，知道洛麗愛聞這花香，去年特意從城郊苗圃移了兩株來。倆孩子能在一所大學讀書，可不是天大的緣分嘛’。文秀阿姨聽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還說‘賀雲在家總念叨洛麗的好，說和洛麗在一起很快樂’。”
她頓了頓，語氣裡滿是篤定：“你看，媽和文秀阿姨早就把她們當一家人了。咱們要是真跟媽提想把秘密告訴賀雲，說不定媽還會說‘這孩子靠譜，早該讓他知道了’呢！畢竟咱們藏著秘密跟他相處，總像隔著一層薄紗，看著近，其實有點遠。倒不如大大方方說開，以後不管是用空間幫他點小忙，還是一起回老家，都不用再絞儘腦汁找借口了。”
洛麗垂著眼，聽著妹妹複述的話，心裡那點緊繃的弦慢慢鬆了。她仿佛真的看見媽媽和文秀阿姨在院子裡嘮嗑的模樣：陽光落在晾曬的被子上，暖得像裹了層棉花，倆人的笑聲混著月季的香氣，飄得很遠。
她忽然覺得，或許全家人的態度，比她想象中要包容得多，也溫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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