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後,村民們大多在屋裡歇晌,隻有孩子還在田埂上追逐打鬨。這份寧靜,被村口傳來的幾聲犬吠和一陣陌生的腳步聲打破了。
幾個穿著筆挺製服、神情嚴肅的人走進了村子。他們徑直走向幾個正在老槐樹下搖著蒲扇乘涼的老農,低聲詢問著什麼。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許知意”、“醫務室”這幾個詞還是清晰地飄了出來。
老農們有些愕然,下意識地指了醫務室的方向。那幾人道了聲謝,便邁著公事公辦的步伐朝那邊走去。他們的出現,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了漣漪。
“哎,那是乾啥的?看著像是公安?”
“不像,像是衛生所或者公社裡管事的乾部?”
“找許知青的?出啥事了?”
“快,跟過去看看!”
原本昏昏欲睡的村莊仿佛瞬間蘇醒,零星散落的村民從自家門裡探出頭,在田邊歇息的也站了起來,彼此交換著疑惑的眼神,然後不約而同地、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了那幾位製服人員的身後。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聚越大,竊竊私語聲彙成了低沉的嗡嗡聲,一種緊張和好奇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此刻,楚薇正從知青點出來,準備去河邊洗衣服。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醒目的一行人以及他們身後那支不斷壯大的“尾巴”,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尤其是看到他們前進的方向明確地指向醫務室,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立刻扔下洗衣盆,也顧不上跟旁人解釋,轉身就朝著村長家和大隊部飛奔而去,心怦怦直跳,隻盼著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醫務室內,許知意正專注地整理著晾曬好的草藥。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纖細的手指和那些散發著清香的乾枯枝葉上跳躍。她動作輕柔而熟練,將它們分門彆類,仔細收好。空氣中彌漫著艾草、柴胡和其他草藥混合的獨特氣息,寧靜而安詳。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門外雜遝的腳步聲和人群的騷動聲打破。她抬起頭,透過敞開的門,看到了那幾位徑直走向她這裡的製服人員,以及他們身後黑壓壓的、麵帶憂色的村民。她的心猛地一沉,但隨即又迅速鎮定下來。
終於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草藥,靜靜等待著。
那幾人走到醫務室門口站定,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麵容嚴肅,目光銳利,上下打量了一下這間簡陋卻整潔的醫務室,然後將目光鎖定在許知意身上。
“你就是許知意同誌嗎?”他的聲音公事公辦,不帶什麼感情色彩。
“我是。請問你們是?”許知意平靜地回答,迎上他的目光。
“我們是縣衛生局和公社聯合調查組的。”男子出示了一下證件,“我們接到群眾實名舉報,指控你在此地非法行醫,沒有取得合法的行醫資格證。現在我們來核實情況,請你配合調查。”
他的話音清晰有力,不僅許知意聽得清楚,門外圍觀的村民也大多聽到了,頓時引起一陣更大的騷動。
“非法行醫?許知青?”
“這……這怎麼可能?許知青醫術那麼好!”
“可是……她好像確實沒說過她有證啊……”
“是誰這麼缺德舉報的?”
許知意麵對指控,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她挺直了脊背,聲音清晰而堅定地回答道:“同誌,我在這裡為村民看病治病是事實,但說我‘非法行醫’,我不認同。我的醫術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救治過的病人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從未出過任何差錯,更談不上害人。”
調查組的男子皺了皺眉,語氣更加嚴厲:“許同誌,這不是你醫術好不好的問題!行醫是嚴肅的事情,關係到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安全!國家有規定,必須持有相應的行醫資格證明,經過考核批準,才能從事醫療活動。這不是你個人說了算,也不是村民認可就可以的!沒有證,就是不行!”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門外一些村民沉默了,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確實,規定就是規定。
就在這時,村長和大隊長氣喘籲籲地趕到了,顯然是楚薇報的信。兩人擠進人群,額頭上都是汗。村長連忙上前,掏出煙想遞過去,被對方擺手拒絕後,趕緊陪著笑臉解釋道:“哎呀,幾位領導,誤會,肯定是誤會!許知青是我們村裡大家一致同意請來的村醫!她醫術好,心腸也好,給我們村解決了大問題!我們全村人都信得過她!這……這怎麼算是非法行醫呢?”
大隊長也在一旁幫腔:“是啊,領導!我們這窮鄉僻壤,以前有個頭疼腦熱都得跑十幾裡地去公社衛生院,許知青來了可是幫了大忙了!這是事實啊!”
調查組的男子臉色並未緩和,依舊嚴肅地對村長說道:“老鄉,村裡的需求和實際情況我們理解。但是,原則就是原則!沒有行醫資格證,就是不符合規定!這是硬性條件,誰同意都沒用!”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時,一個帶著得意和尖刻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李翠花不知何時也趕來了,她故意倚在破舊的院門框上,雙手抱胸,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和“我早就知道”的神情,聲音拔得高高的,生怕彆人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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