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是在一種極度疲憊後的深層睡眠中,被身體深處傳來的、混合著酸痛與某種空落感的奇異知覺緩緩喚醒的。她仿佛在無儘的黑暗深海中漂浮了許久,終於掙紮著浮出了水麵。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她費力地掀開一條細縫,模糊的光線湧入,適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景物才逐漸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那刷著半截綠漆、有些斑駁的天花板,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淡淡血腥氣以及陽光曬過被褥的乾淨味道。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身上原本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衣物早已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柔軟乾燥的棉質睡衣,身體也被仔細地擦拭過,除了那無法忽視的、如同被重型卡車反複碾壓過的酸痛和下身隱隱的不適外,整個人竟感到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清爽。
她試圖動一下,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像是腦仁兒在空曠的顱腔裡晃蕩,眼前甚至還冒出了幾顆金色的小星星。這是體力嚴重透支後的典型反應。
“知意,你醒了!”
一個她朝思暮想、帶著沙啞、急切和濃得化不開擔憂的男性嗓音,如同穿透迷霧的燈塔光芒,猛地在她耳邊響起。
許知意有些僵硬地、緩緩地轉過頭。視線聚焦,傅葉瀾那張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臉龐,就清晰地出現在床邊。他顯然沒有休息好,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下巴上的胡茬冒出來老長,顯得有些邋遢。那雙看向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裡麵盛滿了失而複得的狂喜、無儘的心疼,以及一種初為人父的、略顯笨拙的激動。
是他……他真的回來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雖然險險錯過最艱難的時刻,但他終究還是趕上了這最重要的尾聲。
看到這張臉,聽到他的聲音,許知意一直強撐著的、在產房裡瀕臨崩潰時都沒有掉下來的委屈和後怕,如同終於找到了宣泄的閘口,瞬間衝垮了所有防線。她鼻頭一酸,眼眶迅速泛紅,積蓄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順著蒼白的臉頰滑入鬢角,很快就濡濕了一小片枕頭。她沒有出聲,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流淚,仿佛在用這種方式訴說著她獨自承受的恐懼和辛苦。
傅葉瀾哪裡見過她這般無聲落淚的脆弱模樣?
在他印象裡,他的知意一直是冷靜的、堅強的、甚至有些潑辣的。此刻這梨花帶雨、委屈巴巴的樣子,簡直像一把鈍刀子,在他心口上來回切割,疼得他呼吸都窒住了。他心疼壞了,慌忙俯下身,手忙腳亂地想去擦她的眼淚,嘴唇哆嗦著,正準備說點安慰的話——
“啪——!!”
一聲清脆響亮、力道十足的巴掌,猛地拍在了傅葉瀾結實的後背上!聲音之大,在安靜的病房裡甚至產生了回響!
“哎呦!”傅葉瀾猝不及防,被打得齜牙咧嘴,整個人都往前趔趄了一下,差點撲到許知意身上。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莫名其妙地扭頭一看——
隻見傅母正叉著腰,橫眉怒目地瞪著他,那眼神,仿佛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個臭小子!”傅母的嗓門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一回來就惹知意哭!你不知道坐月子的女人不能流眼淚嗎?!哭了傷眼睛!老了要迎風流淚,看不清楚東西的!你想讓她以後變成半瞎啊?!你是不是存心的?!”老太太一邊罵,一邊還覺得不解氣,又抬起手作勢要打。
傅葉瀾被打得冤枉,又不敢躲,隻能一邊齜牙咧嘴地揉著火辣辣的後背,他娘的手勁可真不小!這不是粗話),一邊委屈巴巴地辯解,聲音都帶了點哭腔:“我……我沒有啊媽!我哪兒敢惹她?我……我這才剛說一句話……”
看著眼前這幕“母慈子孝”的奇葩場麵,尤其是傅葉瀾那副高大威猛的軍人形象與他此刻委屈小媳婦般表情形成的巨大反差,許知意原本洶湧的淚水瞬間就被逗得止住了,甚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又牽扯到了傷口,讓她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她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微啞,卻染上了真切的笑意:“媽,您彆打他,真不怪他……是我自己……我自己看到他就……就忍不住想哭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傅母這才收起“凶器”,但依舊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然後轉向許知意時,瞬間切換成了慈愛無比的模式,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乖孩子,媽知道你不容易,受苦了。但是咱不哭,啊?為了以後眼睛好,咱得忍著點,月子裡的眼淚是血水化的,金貴著呢,可不能隨便流。想哭也得憋回去,等出了月子,媽幫你一起揍他出氣!”
許知意被傅母這番“月子經”說得心裡暖融融的,又覺得有些好笑。她抬起還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對著傅母露出了一個帶著淚痕卻無比真誠的笑容,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媽,我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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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哭戲”風波總算過去。傅葉瀾心有餘悸地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後背,湊近床邊,看著許知意雖然疲憊卻明顯放鬆下來的神色,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想起什麼,眼神變得無比柔軟,聲音也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知意,你……你要看看孩子嗎?兩個小家夥都挺好的。”
“要!”許知意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帶著一種急切的渴望回答道。這是她拚儘半條命生下來的寶貝,是她和傅葉瀾愛情的結晶,是她在這個陌生時代最深的羈絆!
傅母和傅葉瀾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傅母走到牆邊的小木床旁,動作極其熟練而又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個包裹在紅色小繈褓裡的嬰兒抱了起來。傅葉瀾則有些笨拙地、像是捧著什麼易碎的稀世珍寶般,將另一個藍色繈褓的孩子也抱到了床邊。
兩人一左一右,微微俯身,將兩個小小的、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小紅臉的嬰兒,輕輕地、並排著放到了許知意的枕邊,方便她看清楚。
許知意側過頭,目光貪婪地、一寸寸地掃過兩個小家夥。
他們真的好小,皮膚還紅彤彤、皺巴巴的,像兩隻剛出生的小猴子,閉著眼睛,呼吸微弱而均勻。哥哥的頭發似乎更濃密一些,小嘴巴偶爾還會無意識地咂摸一下;妹妹則顯得更秀氣一點,眼皮微微動著,仿佛在做著什麼美夢。
看著他們,許知意的心中湧起一股極其奇異而洶湧的情感洪流。那不僅僅是初為人母的喜悅和疼愛,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紮根於靈魂深處的歸屬感和血脈相連的悸動。
穿越而來,她一度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孤獨的浮萍,無根無基。直到遇見傅葉瀾,有了情感的寄托。而此刻,看著這兩個從她身體裡分離出來的、鮮活的小生命,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們,就是她在這個時代,最親密、最無法分割的骨血至親!
一股暖流從心臟最深處湧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疲憊和委屈。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輕柔地、依次碰了碰哥哥和妹妹那嬌嫩的小臉蛋,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溫柔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寶貝們……”她低聲呢喃,“媽媽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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