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梔一下車就直奔路邊攤,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塑料凳「嘎吱」一聲抗議,差點被她坐垮。
老板嫌棄地瞥了她一眼,「啪』地把一碗素麵摔在桌上,清湯寡水,蔥花都懶得撒。
「連片肉都沒有啊……」路梔拖長聲調,筷子在碗裡攪了攪,麵條被她挑得老高,活像在釣什麼看不見的魚。
「肉?」老板冷笑,手裡的抹布往肩上一甩,「你也配?!自從你一腳踹翻了香爐,咱們幾個師兄弟被你連累下山賺錢——」
「打住!」路梔從包裡拿出信封,「啪」地拍在桌子上,震得碗裡的湯晃了三晃,「這些夠不夠?」
——顧北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她對麵,寬鬆的白色t恤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衣領歪斜,露出一截清瘦的鎖骨。頭發亂蓬蓬地支棱著,腦後隨意紮了個小揪,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在眼前,襯得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更顯倦怠。
他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塑料椅背上,手裡慢悠悠地轉著個太極球,那球在他掌心無聲旋轉,時而快時而慢,活像他這人一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處處透著玄機。
路燈暖黃的光從樹縫裡漏下來,給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他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夾了個煎蛋放進她碗裡。
「這蛋是你下的?賣這麼貴!」路梔瞪大眼睛,筷子戳了戳煎蛋,蛋黃顫巍巍地晃了晃,沒破。
顧北叼著牙簽,吊兒郎當地回道:「小師弟還在前麵路口炸臭豆腐呢……」
他說話時,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懶散的笑意,眼神卻清亮如潭水,深不見底。
——像極了一隻曬太陽的貓,慵懶又狡黠,偏生眉眼間還帶著幾分出塵的仙氣。
「嘿嘿,那什麼,我接了個大活!」路梔搓著手,「就是雇主要求每天早上5點到位,我記得你在禦璟園有套房?借我住一段時間唄~」
「不行,我也要住」
「你家就剩一個房間了?」
「那倒也不是...」顧北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的寶貝茶葉...得給我勻一兩。」
他惦記的是路梔茶館裡那鎮店之寶——用武夷山僅存的三棵六株母樹製成的大紅袍。
「多少?」路梔拍桌而起。
「一兩!」
路梔看著顧北那副奸計得逞的嘴臉,咬了咬牙,茶葉雖然珍貴,但畢竟是自己闖禍連累了大家。
「成交!」路梔指節輕扣手機,壓低聲音,「師兄,有尾巴,今晚鴿了。」
路梔狼吞虎咽地吃完麵,顧北已經收好攤子,大喇喇地癱在路邊那輛熒光橙的埃爾法裡。
「喲,少爺又換車了?」路梔打量著這輛騷包的改裝車。顧北岔著兩條腿,整個人陷在航空座椅裡。
「顧川哥是真舍不得你吃半點苦啊!」
顧北得意地揚起下巴:「親弟弟待遇!」
不遠處,秦軼冷眼看著那輛橙色埃爾法駛離。他修長的手指輕抵太陽穴,眉眼間透著懾人的寒意。
「去禦璟園」
「是,先生」
清晨四點五十八分,路梔站在雇主家門前深吸一口氣。有錢人家連大門口都花香四溢,她低頭嗅了嗅衣領——還好,道觀特製的熏香還在,應該不會在第一天就留下窮酸印象。
指尖剛觸到門鈴按鈕,就聽見門內傳來「刺啦刺啦」的抓撓聲。一分鐘後,漆黑的大門開了一條縫,一隻毛茸茸的黑爪子拚命往外扒拉,緊接著擠出一顆威風凜凜的狗頭。
「汪!」
犬吠戛然而止。真絲睡衣包裹的手臂從陰影處伸出,修長手指精準扣住項圈。當大門完全洞開時,路梔的視網膜上依次成像:
首先是青筋微凸的手背,往上掠過半敞的睡衣領口,最後定格在男人睡意未消的臉上。他額前碎發淩亂地支棱著,在晨光中透出淺棕色的透明感,像是被誰胡亂揉過的絲綢。
單手製住躁動的大狗,「抱歉,它最近在換牙。」秦軼聲音裡裹著被窩特有的沙啞,鎖骨隨著呼吸若隱若現。側身讓出通道,狗子趁機又想往外撲,被他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見路梔盯著自己手中的礦泉水瓶,他忽然將瓶子傾斜:「要喝這個?」
水珠順著瓶口滑落,在真絲衣料上洇出深色痕跡。路梔慌忙接過玻璃杯,指尖相觸的刹那,嗅到他腕間殘留的沉香氣息——與昨夜會所裡的冷冽古龍水截然不同,此刻的他像株晨露未曦的喬木。
落地窗外,朝陽突然躍上雲層。無數道金線穿過水晶花瓶,在島台上投下搖曳的光斑。路梔突然發現那些「花瓶」裡插著的,全是不同型號的高爾夫球杆。
「我剛回國,生活上準備得有些匆忙。」秦軼放下玻璃瓶,指尖在島台上輕叩兩下,「工作時間比較早,一樓的房間你可以留宿。」
「可以留宿……」
聲音裡還帶著晨起的沙啞,像羽毛輕掃過耳膜。路梔耳尖一熱,趕忙抓起水杯猛灌一口,結果嗆得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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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助理應該說過,」他彎腰給杜賓係牽引繩,睡衣下擺掀起一角,露出腰側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除了遛狗和送我上班外,還需要應付些突發狀況。」
「請問工作從今天開始嗎?錢助理說需要您麵試……」
「七點出發。」秦軼簡短回答,轉身往樓梯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鬆,睡衣下隱約可見肩背肌肉的輪廓,行走時布料摩挲出細微的沙沙聲。
路梔目送他上樓,直到身影消失才長舒一口氣。轉頭正對上狗子充滿怨念的豆豆眼——這家夥不知何時已經乾完一碗狗糧,此刻正用爪子扒拉空碗抗議。
「走吧大寶貝!」路梔一把抓住狗繩。狗子猝不及防,還沒咽下的狗糧「噗」地噴出來幾顆,頓時憤怒地抱住她的大腿開始「嗚嗚」控訴。
「嘻嘻~這工作還不是簡簡單單!」路梔拖著罵罵咧咧的狗子往花園走,心裡美滋滋地盤算,「送完老板就能去茶館了~祖師爺顯靈,不計較我掀翻香爐,還給我這麼好的工作……」路梔碎碎念扯著狗子往花園拽,絲毫沒有理會狗子正奮力咬著狗繩掙紮反抗。
二樓落地窗前,秦軼注視著花園裡滾作一團的人狗,眼底浮現罕見的溫度。手機震動時,他按下接聽鍵:
「創華科技的儘調報告……」
「轉給錢西。」
電話那頭明顯愣住:「但這是s級項目……」
「現在。」他切斷通話,目光重新落回窗外。路梔正高舉肉乾轉圈,杜賓犬追著她劃出滑稽的螺旋軌跡。
淩晨五點半,錢西正沉浸在香甜的夢境中。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這他娘的是誰啊!天都沒亮呢!
可當他眯著眼看清來電顯示時,瞬間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好的!」
掛斷電話後,錢西的小腦瓜子轉得飛快,立刻明白了其中緣由。他忍不住發出得意的怪笑:「桀桀桀……果然這種事還得靠我啊!」
七點。
秦軼一手拿著西裝外套,一手調整腕表走下樓梯。玄關處,路梔盯著牆上的車鑰匙展示板。他悄無聲息地靠近,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聲音裡帶著幾分揶揄:「選你喜歡的?」
「嗯?」
她倉皇轉身,鼻尖堪堪擦過他的領帶夾。「秦先生,我先去開車。」胡亂抓起的車鑰匙在掌心發燙——完蛋,這輛怕是比她師爺的煉丹爐還貴。
秦軼不疾不徐跟在後麵,果然,在車庫看到罰站的路梔。
「霍希?!好好好,有錢人能多我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