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秦軼盯著手機屏幕出神。清晨那個噩夢太過真實——路梔一襲道袍立於三清殿前,玉冠束發,拂塵輕掃間將他拒之門外。直到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他才從恍惚中驚醒。
「商醫生,血壓數據麻煩再確認下。」路梔拎著食盒側身讓商止進門,沒注意到病床上某人瞬間繃緊的唇角。
商止推著儀器湊到床邊:「小梔,昨天給首長們看診怎麼不叫我?」白大褂口袋裡還露著半本《道醫精要》的筆記。
「臨時決定的,一會...」路梔話沒說完,就被秦軼打斷。
「我要出院。」
瓷勺「當」地磕在碗沿,路梔眯起眼睛:「我和師兄拚了命把你從閻王殿搶回來,」她舀起一勺山藥粥,「吃飯。」
秦軼突然手腕一顫,勺子應聲而落:「沒力氣。」
路梔認命地端起碗,沒看見某人眼底那抹得逞的精光。喂到第三勺時,商止識趣地拎著另一份食盒退出病房,臨走還不忘叮囑:「記得叫我一起回大院!」
「你們很熟?」秦軼盯著合攏的房門。
「不熟。」路梔吹涼勺裡的粥,突然被握住手腕。
「道門結契...」秦軼拇指摩挲著她腕間珠子,「聽說要焚表告天?若違此誓...」他聲音突然發緊,「真的會...」
「想什麼呢。」路梔好笑地塞給他一勺粥,「現在都21世紀了,過不下去照樣能...」話到一半突然頓住,因為秦軼的眼神驟然陰沉得像暴風雪前的天空。
瓷勺在兩人之間懸停,病房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點滴聲。路梔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好像踩到了某個雷區。
「缺錢?」秦軼突然開口,病號服的領口隨著他撐起身的動作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的繃帶。
路梔挑眉,知道他定是從顧北那裡聽說了什麼:「你知道顧北借錢給我送給塔皮奧了?」
「現在知道了。」秦軼蒼白的唇角勾起,眼神像在逗弄一隻炸毛的貓。
「......」路梔輕歎,「還不是心疼那群雪橇犬,拖著兩個活祖宗在零下四十度狂奔。」她抬眼,玩味地看向秦軼。
秦軼忽然悶咳幾聲,蒼白的臉上卻浮起笑意:「看來這趟讓你認識了新朋友......」他望著天花板,聲音輕得像歎息,「那我這傷......倒也不算冤枉......」
「秦軼!」路梔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監護儀的警報聲尖銳地響起。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小時候......」睫毛微微顫動,「有隻流浪的白狗每天在校門口等我,它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
秦軼反手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指:「去吧。」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喉間泛起血腥味,「你的手......能給那些小子修車......是他們的...」
「彆說了!」路梔扶他躺下時,指腹不經意劃過他的脈搏,一抹淡金色的流光在接觸點稍縱即逝,快得像是幻覺。
門外,商止正來回踱步。見路梔踉蹌著出來,他下意識扶住她的手臂:「您沒事吧?」
路梔借力站穩,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一會有幾位首長要來複診,一起?」
商止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探照燈:「遵命!」他過於激動的應答在走廊裡蕩出回音。
黎驍野推開病房門時,正好聽見秦軼打電話的聲音。他倚在門框上,吊著胳膊調侃道:「秦總重傷未愈就開始工作,實乃我輩楷模!」
秦軼放下電話,目光越過黎驍野肩頭掃向空蕩蕩的走廊。
「彆瞅了,」黎驍野一瘸一拐地挪到床邊,順手拔了根香蕉,「你家小朋友回去了。」他故意把「你家」兩個字咬得極重。
秦軼沒接茬,隻是盯著監護儀上規律跳動的綠線。
「那張電路圖...」黎驍野剛開口。
「顧川應該快到了...」秦軼抬頭看了看表。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院中梧桐篩下細碎的金光。路梔指尖輕撚艾絨,一縷青煙自她指間嫋嫋升起,纏繞在細如發絲的銀針上。窗外蟬鳴聒噪,但室內卻靜謐得落針可聞。
商止的鋼筆在筆記本上疾書,墨跡未乾便已翻頁。他額頭沁出細汗,卻不敢分神片刻。
「此藥需引正午純陽之氣,佐以離火之精。」路梔的聲音清冷如泉,手腕倏然一翻,銀針精準刺入老者百會穴。針尾微顫,竟在熾烈的陽光下折射出一線鎏金般的光華,如細小的火焰在針尖跳躍。
商止的鋼筆驟然停在紙上,墨汁暈開一片。他瞳孔緊縮,死死盯著那違背常理的光暈——午時陽氣最盛,本該是針灸最忌的時辰,可路梔竟反其道而行,以陽導陽!
「炁!」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鋼筆「啪嗒」掉在地上。送走最後一位首長後,商止激動地攔住路梔:「小梔!我...我能拜您為師嗎?」
路梔連連擺手,發髻間的木簪都晃鬆了:「商醫生,您可以去拜訪我師父...」話音未落,秦鴻儒拄著拐杖走來:「道醫傳承是好事。」老爺子目光如炬,「老祖宗的東西,該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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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寅秋領著顧北和商曼漫進來,兩人手裡提著十幾個紙袋。「小軼惦記你們沒帶便服。"她拉過路梔的手,「這孩子連小梔的尺寸都記得。」
路梔低頭看著有些寬鬆的常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脫線處。顧北已經抖開一件羊絨大衣:「秦總良心發現啊!連我都有份!」
「顧二!」秦鴻儒突然開口。
「老爺子!」顧北垮著臉,「咱們不是說好叫小北嗎?」
「你哥到機場了。」
顧北的表情瞬間凝固。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衝:「老爺子我改天來陪您下棋!」
白寅秋將兩個精致的禮盒遞給路梔,絲絨麵料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去試試?」
路梔接過時聞到淡淡的雪鬆香——那是秦軼用過的味道。她耳尖微紅,卻聽見商曼漫湊過來:「我陪梔梔去換!白姨您快歇著。」
望著兩個姑娘遠去的背影,白寅秋輕輕歎息。秦鴻儒忽然用拐杖點了點地:「寅秋,該回五台山收拾行李了。」
老爺子眼中精光乍現:「回來帶曾孫啊!」他哼著《空城計》往內院走,「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教玄孫打套軍體拳...」
白寅秋望著窗外的銀杏,嘴角的笑意漸漸染上憂色。她撫摸著腕間的佛珠,輕聲自語:「是該回去...給他們念幾卷《藥師經》...」
屋內,路梔將精致的禮盒輕輕放在檀木桌上。指尖在絲絨包裝上流連片刻,終究還是收回手。
「曼漫姐,修車?」她轉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