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續了整整7秒。
然後,連雜音也消失了。
車庫陷入絕對的死寂,全息投影的藍光在秦軼輪廓上鍍了層冰冷的釉。喉結艱難地滾動三次,他才擠出沙啞的低語:「最後……是老傑克陪著父親的,對嗎?」
「是他。」路梔的應答斬釘截鐵,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結痂的傷口。血腥味混著鬆木冷香,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秦軼忽然笑了。那笑聲如同從永凍層深處鑿出的冰核,帶著經年累月的蝕骨寒意與沉重。他垂下頭,陰影如墨色潮汐漫過銳利的眉弓,將那雙素來如精密儀器般運轉的眼眸,徹底吞沒在無邊的黑暗裡。
「那就好。」
這三個字落下的刹那,路梔猛地拽過秦軼的手,狠狠按在自己後頸灼熱的疤痕上。超頻運行的神經接口燙得驚人,那熱度幾乎要熔穿他的掌紋,烙進骨髓——這是她從未允許任何人觸碰的禁區,此刻卻主動向他袒露。
「87.5c」她仰起臉,睫毛在刺眼的藍光中顫抖如瀕死的蝶翼,「你教過的...清醒的臨界點。」秦軼的指尖在她皮膚上劇烈痙攣,這個數字像子彈般擊中他——父親實驗室筆記第三十七頁,那個被反複圈出的適配體最佳活性閾值。
「可能是你父親...親手......」她的聲音突然破碎,芯片在劇痛中炸開一簇電火花。秦軼看見她瞳孔邊緣泛起不祥的釷藍色,那是實驗體即將崩潰的征兆,可她的嘴角卻公起一個近乎妖冶的笑「他把我送到你身邊...我不恨......」
下一秒,路梔踮起腳尖狠狠吻上他的唇。
秦軼的呼吸驟然停滯。
她的唇瓣冰涼,像是刻意壓抑著體內翻湧的熾熱,與後頸滾燙的疤痕形成詭異的反差。這個吻帶著血腥氣和電流的焦灼,像一場蓄謀已久的自殺式襲擊。
然後——他反客為主地扣住她的後腦,手指插進她汗濕的發間,近乎暴戾地加深了這個吻。
「唔!」
路梔的嗚咽被他吞沒。秦軼的吻凶得像要撕碎什麼,舌尖撬開她的齒關,攫取她口腔裡鐵鏽味的呼吸。他另一隻手死死掐住她的腰,仿佛要把那截纖細的腰肢折斷。頸內的芯片在他們緊貼的皮膚間發出尖銳的悲鳴,仿佛那不是機械的噪音,而是某種被囚禁的、嘶啞的呼救。
「疼嗎?」他在換氣的間隙咬她的下唇,聲音沙啞得可怕,「這才叫疼。」
路梔在他懷裡顫抖,卻笑得更加明豔。她拽著他的衣領再次吻上去,任由芯片過載的火花灼傷兩人的唇角。
此刻他們不像在接吻,倒像在互相撕咬,用疼痛確認彼此的存在。
路梔的手指攥緊他的衣領,指節發白,可她的聲音卻輕得幾乎破碎:「......如果它燒壞我的腦子,」秦軼嘗到她舌尖的鐵鏽味,才發現是自己咬破了她的嘴唇,「...至少讓我記住這個。」
她的膝蓋突然失去支撐力,倒下的姿態像被切斷提線的木偶。秦軼接住她的瞬間,芯片的藍光忽明忽暗,像即將熄滅的星火。
他把她按進懷裡,下頜抵著她滾燙的發頂,聽見她含混的囈語:「……彆修好它。」
顧川推門而入時,醫療儀器的警報聲正尖銳地切割著空氣。他快步上前,視線掃過顯示屏上跳動的輻射數值,眉心驟然擰緊。
「果然又超標了。」他低聲咒罵,一把扯出藏在路梔衣領下的銅錢掛墜。原本古樸的銅色此刻泛著詭異的青芒,像是被什麼腐蝕了一般。顧川利落地取出釷輻射中和劑,針頭刺入靜脈時,昏迷中的路梔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房門在身後關上的瞬間,顧川將一袋中藥扔給秦軼。「昭微會定期送藥來,」他咬著水果糖,糖塊在齒間哢哢作響,「你最好盯著她喝完。」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顧川突然扯開話題:「知道為什麼他們對她窮追不舍嗎?」不等秦軼回答,他自顧自繼續道:「她的神經傳導速度能達到0.13毫秒——完美契合‘人形ecu’的宿主標準。」糖塊被咬碎的脆響在安靜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當那枚銅錢徹底變成血紅色時,」顧川的聲音突然壓低,「她會獲得0.3秒的預判能力。但代價是——」他直視秦軼的眼睛,「釷元素的衰變速度會加快三倍。」
書房裡,昏黃的台燈在秦軼輪廓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十二年前,」顧川摩挲著茶杯邊緣,「老傑克把路梔從望東洋賽道救出來時,用的是一份偽造的死亡證明。」茶水已經冷了,茶葉沉在杯底,像一個個未解的謎團。「你父親在實驗中發現,釷232塗層能完美掩蓋神經信號的異常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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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樹影搖晃,在牆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2003年加拿大站的那場"事故",根本不是什麼ecu故障。」顧川突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幾分諷刺,「是老傑克和你父親聯手做的局。他們用一場精心策劃的爆炸,生生斬斷了蘭法集團的供應鏈。」
茶杯被重重擱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從那時起,這場棋就已經開始了。」
書桌上,一份秦父官方死亡報告隨風飄落,上麵清楚地寫著——16年古董車巡遊中,秦父駕駛的1965年阿斯頓馬丁db5在摩納哥隧道失控撞牆,爆炸起火。
路梔又一次從那個重複的噩夢中驚醒。
這一次,夢境終於撕開了它朦朧的麵紗——測試車底盤下伸出的那隻血手,不再是模糊的霧影。她看清了那隻手的每一個細節: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沾著機油與血跡,無名指戴著枚磨損嚴重的工程師戒指,腕間一道閃電狀的疤痕在劇烈顫抖。
那是張與秦軼有三分相似的臉,隻是眼角刻著更深的紋路,眉宇間沉澱著歲月磨礪出的滄桑。男人嘴唇蠕動著,從唇形依稀可辨是在說「快走」,可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她,將某種未竟的誓言烙進她的瞳孔。
「不!」
路梔猛地坐起,冷汗順著脊椎滑落,將睡衣黏在後頸的疤痕上。床沿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秦軼不知何時守在這裡,此刻被她的動靜驚醒,還帶著睡意的眼裡浮起擔憂。
她突然撲進那個懷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秦軼的睡衣沾染著深夜的涼意,卻在她貼上來的瞬間被冷汗浸透。察覺到懷中人異常的顫抖,他下意識抬起手,卻在半空頓了頓,最終輕輕落在她繃緊的背脊上。
「做噩夢了?」指腹觸到一片濕冷,他皺了皺眉,「怎麼一身汗...」
「不。」路梔把臉更深地埋進他肩窩,聲音悶悶地振動著,「是美夢。」
秦軼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滲進衣料。窗外,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蟹殼青,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將相擁的剪影投在牆上,宛如那個血手終於穿越十二年光陰,在此刻達成了某種救贖的閉環。
烈焰吞噬了半個駕駛艙。老傑克的手臂皮開肉綻,卻仍死死拽著秦父的戰術背帶。輻射警報器尖銳嘶鳴中,他聽見對方喉骨被釷蒸汽腐蝕的咯咯脆響。
「護好...」秦父潰散的瞳孔驟然聚焦,染血的手指狠狠摳進祖傳銅錢的裂隙,「我兒子...」金屬斷裂的脆響混著血肉撕裂聲——「和那姑娘!」
染血的斷錢被拍進老傑克掌心的刹那,秦父的肋骨已在輻射下碳化。火光裡,滿文沾著骨髓液,泛出詭異的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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