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樓
清玄真人行至榻前,目光落在昏迷不醒、麵色灰敗如槁木的秦軼身上,心中不由暗讚一聲:師兄慧眼如炬,此子果真情深若海。見他能為丫頭憔悴至此,倒也不枉自己破例涉世,走這一遭。
他伸出枯瘦卻穩如磐石的雙指,精準地輕點在秦軼眉心正中。一聲低喝,帶著古老而玄奧的韻律,如同直抵靈魂深處的梵鐘,在靜室中蕩開:
「魂兮——歸來!」
話音落下的刹那,一點細微如塵、卻凝練純粹的金色流光,順著那枯瘦的指尖,無聲無息地遊入秦軼的眉心深處,瞬間消融不見。
仿佛溺水之人終於破出水麵,秦軼的胸膛猛地劇烈起伏,緊閉的眼睫顫動幾下,豁然睜開!眼神起初是渙散的迷茫,但當他看清床前鶴發童顏的清玄真人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急切猛地攫住了他!
「道長——!」他嘶啞地喊出聲,竟不顧重傷虛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翻滾下床,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死死抓住清玄真人的道袍下擺,聲音破碎而絕望:「求您告訴我...梔梔她...她真的...被...」後麵的話,他哽咽著,再也說不出口。
「唉,秦家小子,何至於此!」清玄真人歎息一聲,手上卻穩如磐石,輕易便將秦軼攙扶起來,讓他靠坐回床邊,「瞧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要是讓那臭丫頭看見,非得揪光老道這把寶貝胡子不可!」
秦軼渾身一震,黯淡的雙眼驟然爆發出駭人的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盯住清玄真人:「您是說...梔梔她...沒事?!」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的希冀。
一旁的顧川臉色變幻,似乎內心經曆了極大的掙紮,終於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我的線人...傳回確切消息。小梔...被狼牙的『涅盤』計劃...強行抹除了自我意識。」他頓了頓,仿佛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線人...驗證了很多次。」他隱晦地提及了方剛用照片試探卻毫無反應的細節,這比任何描述都更具毀滅性。
清玄真人接過顧北遞上的設備,仔細觀看了那段記錄著路梔「空洞」狀態的視頻。
片刻後,他手腕翻轉,結出一個連顧川都聞所未聞的玄奧法印,指間似有微光流轉。他緩緩放下手,撫著雪白的長須,臉上竟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非也,非也。他們並未得逞,未曾抹去丫頭的『自我』。」
眾人皆是一愣,麵露不解。
顧北最是心急:「師父!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就彆打啞謎了!要命啊!」
清玄真人笑而不語,目光掃過眾人,忽然話鋒一轉:「你們可知,我那不成器的師弟,老傑克,當年為何會被逐出師門嗎?」
「師叔?」顧北疑惑更甚。
清玄真人這次倒沒再故弄玄虛,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語氣帶著幾分追憶的悠遠:「那小子……嘿,膽大包天呐!師父他老人家三令五申、視若洪水猛獸的那幾門上古禁術……他愣是給偷偷學了個遍!哈哈哈——」
笑聲在靜室中蕩開,幾分對師弟膽大妄為的無奈,幾分對過往歲月的懷念,儘在其中。
話已點透,他不再多言半句。雪白的長須隨意一捋,轉身便走。那雙與莊嚴道袍格格不入的粉色布鞋,輕快地踏過門檻,身影飄逸。商止如同他的影子,無聲無息地緊隨其後,二人的身影很快便隱入廊外的暮色之中,隻留下滿室沉思。
廳內陷入一片沉寂,眾人都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信息。
「禁術……」顧北喃喃自語,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如驚雷般炸響——追魂咒!師妹那手除她之外無人知曉的追魂咒,不正是禁術之一?!
他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師父的意思是……師妹她為了自保,早在『涅盤』計劃啟動前,就已被迫動用了某種禁術,將她真正的『自我』……強行封存起來了?!」
顧北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秦軼心中連日來的陰霾!
那些日夜啃噬他的惶恐、絕望、無邊的折磨……在這一刻,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掌心——那裡,一枚冰涼的戒指硌著他的皮膚。那是他準備在拍賣會後求婚的信物。
他的梔梔丟了……這個事實依舊如刀剜心。
但清玄真人的話,卻如同在無邊死寂的黑暗深淵裡,倏然點燃了一豆星火!微弱卻無比堅定!
足夠了!
隻要她的「真我」尚存,隻要那縷魂火未曾熄滅,隻要還有一絲將她尋回的可能——那麼,縱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幽冥煉獄……他秦軼,也將不惜一切代價,踏平荊棘。
將他的愛人,從地獄奪回人間!
————
前廳,氣氛凝重如鐵。
眾人圍坐,空氣仿佛凝固,焦點隻有一個:如何從龍潭虎穴中救回路梔。
顧川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低沉而清晰,條理分明地梳理著殘酷的現實:「已知情報彙總:小梔被囚禁在法蘭西一處國家級絕密軍事基地深處。狼牙成員每次進出,均被強製佩戴全遮光黑頭罩,乘坐特殊改裝的防電磁信號運輸車,路線隨機且全程信號屏蔽。基地入口及周邊警戒區經過嚴密的反偵察偽裝和電子欺騙,我方多次嘗試定位,均無法獲取其精確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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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軼攤開掌心,露出一張被汗水微微浸濕的紙條,上麵隻有一串殘缺不全的數字和字母。
「我的人付出了巨大代價,買通了一名外圍輪值士兵,」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甘的沉重,「但對方極度謹慎,隻敢在嚴密監控的間隙,傳遞出這半個坐標。」
顧北盯著那半個坐標,眉頭緊鎖:「阿爾斯山脈縱橫千裡,光憑這個……大海撈針!要不送我過去?我用師妹教我的秘術,或許……」
「胡鬨!」顧川厲聲打斷,眼神如刀鋒般掃過弟弟,「那禁術以精血為引,範圍越大消耗越巨!就你那點道行,怕是把渾身精血熬乾了,也探不到那基地的影子!純粹找死!」
秦鴻儒拄著拐杖,蒼老卻依舊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最大的政治困境:「就算你們神通廣大,真找到了地方,又如何救?那裡不是爭議地帶,更非軍事緩衝區!那是法蘭西共和國領土腹地,實打實的、擁有完全主權的彆國領土!擅闖等同於宣戰!」
「不止如此!」一個威嚴而飽含憂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秦行之在警衛員的陪同下大步走入,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你怎麼跑來了?」秦鴻儒看著兒子,語氣複雜。
秦行之梗著脖子,帶著軍人特有的執拗:「那是我老秦家認定的孫媳婦!我能坐得住嗎?!」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隨即示意警衛員展示情報。
屏幕上呈現的是阿爾斯山脈異常熱源分布圖數個橙色可疑區域)和法蘭西精銳部隊異常調動報告13erdp等部隊在對應區域高頻活動)。文字結論清晰標注:
>「高度確信『深地王冠』基地存在於阿爾斯山脈某處。」
>「核心困境:無法精確定位入口坐標疑似區域達數千平方公裡),且處於法蘭西主權領土腹地及嚴密軍事管控下。強行搜索等同於軍事入侵。」
看著屏幕上那圈定的巨大橙色區域、模糊不清的疑點圖片和令人絕望的評估結論,廳內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知道它在山裡,卻不知門在何方!在這重兵守護、險峻廣闊之地尋找完美隱藏的入口,無異於大海撈針!潛入?更是天方夜譚,主動跳入死亡陷阱!
秦行之目光掃過眾人,帶著軍人的嚴謹與沉重:「根據我們最新的戰略評估和多方情報碎片拚合分析,我們高度懷疑,閨女極可能被關押在法蘭西代號『auronneprofonde』深地王冠)的終極指揮堡壘內!」
顧川指向剛剛展示的橙色區域分析圖,聲音低沉而有力:
「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麼情況將比預想的更糟!綜合衛星遙感、地質異常信號及有限的情報源,我們判斷這個『深地王冠』大概率深嵌在阿爾斯山脈主脈岩層之下數千米深處。
據信擁有多層獨立防護結構,由高密度合金與複合抗震材料澆築而成,設計目標極可能包括抵禦鑽地核彈打擊!其入口偽裝技術登峰造極,推測會完美融入自然環境如偽裝成廢棄礦洞、天然岩縫或山體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