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訓練場
燈光通明的訓練場內,路梔換上了一身王參謀找來的白色太極練功服,寬鬆飄逸,襯得她身姿愈發清瘦。她利落地紮著馬尾,素淨的臉龐上神情平靜,眼神卻異常專注澄澈,與對麵宛如鐵塔、肌肉賁張、躍躍欲試的張莽形成了鮮明對比。
「嫂子,得罪了!」張莽抱拳一禮,話音未落,整個人已如猛虎下山般撲來!他沒有任何花哨,就是最直接的軍體拳衝拳,砂鍋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直搗路梔麵門!力量剛猛,速度極快,引得圍觀士兵一陣低呼,連王參謀都捏緊了拳頭。
眼看那勢大力沉的拳頭就要擊中,路梔腳下卻如生根般未動分毫。她隻是微微側身,動作輕柔得像拂過柳梢的風,右臂順勢抬起,並非硬擋,而是以一種極其圓潤流暢的軌跡,輕柔地搭在了張莽粗壯的手腕外側。
「引!」
路梔心中默念太極要訣。就在接觸的刹那,她手腕一旋,掌心似粘非粘地貼著張莽的腕部,順著他前衝的巨力向自己身側輕輕一帶一引。這動作看似無力,卻精準地破壞了張莽剛猛拳勢的平衡點!
張莽隻覺自己那足以開碑裂石的力量如同打在了空處,更有一股詭異的柔勁牽引著他的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他心中大驚,連忙沉腰紮馬穩住下盤,同時左拳下意識橫掃而出,試圖逼退路梔。
路梔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應。她搭在張莽右腕的手並未鬆開,身體卻如弱柳隨風般向後輕盈一滑,同時左掌如雲手般自下而上,輕柔地托住了張莽橫掃而來的左肘下方。
「化!」
她的掌心如棉花般包裹住張莽剛猛的肘擊,不與其硬抗,而是順著對方力的方向,向斜後方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弧。張莽隻覺自己橫掃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這柔韌的圓弧輕易化解、消弭於無形!
兩招落空,張莽心中那股被輕視的燥火更盛。他低吼一聲,雙臂猛然發力,試圖用純粹的力量掙脫路梔那看似柔弱無骨、卻如影隨形的雙手纏繞。他變拳為抓,粗壯的手指如鐵鉗般抓向路梔的雙肩,想要憑借絕對的力量將她製服!
路梔眼神一凝。就在張莽雙手抓實的瞬間,她並未硬抗,反而身體驟然下沉,雙膝微曲,整個人仿佛矮了一截。同時,她雙手並未掙脫,而是如靈蛇般反纏上張莽的雙臂,指尖輕輕點在他臂彎的麻筋處。
「發!」
路梔沉肩墜肘,腰胯瞬間擰轉發力,一股看似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勁力自下而上,透過她的雙臂傳導出去!她利用張莽前撲抓人的力道和自己下沉旋轉的腰勁,形成了一股完美的合力!
張莽隻覺一股無法抗拒的旋轉力量從雙臂傳來,腳下瞬間虛浮!他那龐大的身軀被這股柔韌的合力帶動,整個人像被抽動的陀螺,完全失去了控製,踉踉蹌蹌地向側麵旋了出去!
就在勝負即將分曉、張莽即將摔倒的刹那——
路梔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場地邊緣,秦軼因為擔心她強行發力而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甚至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了半步!那份深切的擔憂和緊張,如同實質般傳遞過來。
這瞬間的關切,讓路梔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蕩!
太極講究心無旁騖,意動則氣動。這極其細微的分神,導致她傳導出去的「發」勁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和偏移!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
即將完全失去重心的張莽,憑借軍人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敏銳地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他低吼一聲,被帶偏的身體在失衡狀態下,竟憑借強悍的腰腹核心力量猛地一扭!那原本被路梔引化帶偏的龐大身軀,如同失控的卡車般,帶著殘餘的衝勢和自身爆發的蠻力,反而借著路梔那一絲遲滯的勁道,狠狠地向路梔立足未穩的中線撞了過來!這一下變生肘腋,完全是依靠本能的野蠻反擊,毫無章法,卻力量驚人!
「小心!」秦軼的厲喝和王參謀的驚呼同時響起!
路梔心中也是一凜!她瞬間收斂心神,太極的「聽勁」功夫發揮到極致。在張莽那失控身軀撞來的電光火石之間,她並未選擇硬抗或後退——那會讓她脆弱的臟腑承受巨大衝擊!
「卸!」
路梔的身體在間不容發之際,做出了最精妙的反應!她雙足如釘般原地不動,腰胯卻如同水磨般急速旋轉!同時,搭在張莽臂上的雙手並未脫離,反而如影隨形,再次黏住他的衝擊點,順著那狂猛衝撞的力道,引導其方向,同時身體如同被風吹拂的蘆葦般,極其柔韌地向後、向側方做了一個大幅度的、流暢至極的後仰旋身!
「嘩——!」
張莽那失控的龐大身軀,帶著恐怖的慣性,幾乎是擦著路梔向後旋開、幾乎與地麵平行的身體呼嘯而過!路梔的白色練功服衣袂飄飛,整個人仿佛在風暴邊緣完成了一次驚險的舞步!
「噗通!」
張莽最終沒能控製住,重重地摔在幾步開外的軟墊上,這次摔得更遠更重,震得墊子都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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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路梔,在旋身卸力之後,已經輕盈地重新站定,隻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胸口略顯急促地起伏了一下——剛才那瞬間的應變和極限卸力,對她尚未完全複原的身體來說,還是造成了一絲負擔。她迅速調勻呼吸,眼神依舊清澈平靜。
整個訓練場再次陷入死寂!剛才那兔起鶻落、驚險萬分的瞬間,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足足過了兩三秒,凝固的空氣才被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驚歎打破。
「臥……臥槽?!」一個年輕士兵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張……張莽就這麼飛出去了?兩次?!」
「這……這他娘的是太極?我讀書少彆騙我!這比武俠片還玄乎啊!」另一個士兵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盯著場中氣定神閒的路梔,眼珠子瞪得溜圓。
「看見沒?看見沒?!嫂子最後那一下!跟沒骨頭似的就旋開了!張莽那蠻牛撞過去,連衣角都沒摸到!這身法……」有人激動地比劃著,語無倫次。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轉向場邊臉色依舊有些冷的秦軼。前段時間在軍營裡以一敵十、浴血搏殺的場麵,他們很多人可是親眼目睹或聽過無數遍傳說的!
「嘶……我算看明白了!」一個老兵倒吸一口涼氣,恍然大悟般拍了下大腿,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秦隊是硬橋硬馬,靠著一身鋼筋鐵骨和不要命的狠勁兒,把刺頭的脊梁骨都打折了!再看嫂子……好家夥!這是殺人不用刀,四兩撥千斤啊!張莽那傻小子,被當陀螺抽著玩,渾身力氣全砸自己身上了!」
「合著這夫妻倆……一個比一個狠啊!」旁邊的人深以為然,小聲嘀咕,「秦隊是明著狠,嫂子這是……笑著就把人收拾了!更嚇人!」
「可不是嘛!張莽這憨貨,還敢跟嫂子討教?這不是找虐嗎?秦隊收拾他,嫂子玩他!絕配!」
「惹不起惹不起……以後見了嫂子,必須比見秦隊還恭敬!這實力,深藏不露啊!」
張莽坐在地上,聽著周圍的議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但更多的是心服口服和後怕。他掙紮著爬起來,對著路梔,抱拳深深一躬,聲音洪亮又帶著慚愧:「嫂子!我張莽服了!徹底服了!剛才……多謝嫂子手下留情!」他頓了頓,又忍不住看向秦軼,甕聲甕氣地補充了一句,「秦隊,您……您這找媳婦兒的眼光,真絕!」
秦軼沒理會張莽的調侃,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周圍還在嗡嗡議論的士兵們。那冰冷的視線所及之處,議論聲瞬間戛然而止,士兵們紛紛挺直腰板,目不斜視,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秦軼這才走到路梔身邊,低聲問:「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