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匹名叫布塔的小馬抬起頭,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疑惑死亡為何遲遲不來。
路梔輕柔地撫摸它的脖頸,然後將手輕輕放在它的斷肢上。她閉上雙眼,口中吟唱起古老而晦澀的咒語,掌心漸漸凝聚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淡金色的光芒仿佛有了生命,不再是朦朧的光暈,而是化作無數細密如絲的金線,如同最精巧的織女,緩緩滲入皮毛之下。
空氣中彌漫起一種奇異的暖香,仿佛陽光曬透的乾草混合了某種古老的檀香。
布塔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出於痛苦,而是斷裂的骨骼、撕裂的筋肉正在金光牽引下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細微蠕動著、對接彌合著。它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疑惑卻不再痛苦的嘶鳴,大眼睛裡重新煥發出生機。
金光持續流轉,路梔的額角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逐漸蒼白。這催動生機的古老秘術對她消耗極大,尤其是在她本就身心俱疲的狀態下。
終於,當最後一縷金光沒入布塔的傷腿,她長長籲出一口氣,身體一軟,幾乎是耗儘了最後一絲氣力,順勢就倒在一旁乾燥柔軟的稻草垛上。甚至連檢查成果的力氣都沒有,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撐不住,幾乎在接觸到草垛的瞬間,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沾著點點草屑的臉龐還帶著疲憊的痕跡,卻異常安寧。
就在這時,獸醫和馴馬師在外麵等得心焦,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馬房的門。
下一刻,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門口,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原本被判定為無可救藥、隻能執行「安樂」的布塔,此刻正顫巍巍地站在馬房中央!它似乎對自己能重新站立也感到驚奇,正小心翼翼地嘗試將一點點重量轉移到那隻剛剛還嚴重骨折的前腿上,發出輕微的響鼻。
而就在它身旁的稻草垛上,那位突然出現又下令將他們趕出去的年輕姑娘,竟已蜷縮著身子沉沉入睡,仿佛剛才隻是在這裡打了個愜意的盹。
「這……這怎麼可能……」獸醫喃喃自語,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他親眼檢查過的粉碎性骨折,絕無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愈,更彆說站起來了!
馴馬師更是激動得嘴唇哆嗦,看著布塔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並不是因為布塔的身價,而是它是最有潛力奪冠的。他當時得知布塔的情況,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幾名安保隊員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度的震驚,但長期訓練出的專業素養讓他們立刻收斂了情緒。為首的人迅速打了個手勢,幾人立刻無聲且警惕地退出了馬房,並輕輕帶上了門。他們沒有離開,而是自覺地、無聲地分散開來,形成了一道隱蔽的警戒圈,將這座發生了「奇跡」的馬房嚴密地守護起來,確保不會有任何動靜打擾到裡麵酣睡的姑娘和那隻重獲新生的馬駒。
馬房內外,一片寂靜,隻有布塔偶爾挪動蹄子的輕微聲響,和路梔均勻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訴說著一個超越常理的、寧靜而震撼的故事。
————
路梔醒來時,夕陽已為天際染上層層暖金。布塔溫順地臥在她身旁,鼻息輕柔。她剛一動,布塔便機敏地抬起頭,隨即利落地站起身,甚至特意在她麵前來回走了幾步,步伐輕快穩健,仿佛在向她展示重獲新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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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她站起身,輕輕牽起布塔的韁繩,朝外走去。馬廄裡的其他馬兒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紛紛躁動起來,不時用蹄子輕刨門欄,發出低低的嘶鳴。路梔心念一動,索性依次打開了所有馬廄的門。
夜影率先踱步而出,它高昂著頭,姿態優雅而沉穩,仿佛一位無聲的領航者。其他馬匹也安靜地依次走出,默契地跟在夜影身後,形成一列沉默而莊重的隊伍。
路梔拉開馬房那兩扇沉重的大門,夜影率先踏入夕陽的餘暉中。
草坪上,馬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馴馬師、獸醫、安保隊員,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在金色的落日光芒下,整個馬群靜靜地立在圍欄邊,它們的目光都聚焦在布塔身上。
布塔走在最後,它的左腿行動間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似乎還不敢完全用力,但它的步伐卻異常堅定,一步,又一步,越來越穩,越來越快——最終,它竟小跑了起來!
馬蹄輕叩著草地,發出充滿生命力的節奏。馬群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快而高昂的嘶鳴,紛紛邁開蹄子,跟在布塔身後,如同護衛,又如同慶祝的夥伴,在遼闊的草場上自由地奔跑了一圈,最後,它們齊齊減速,安靜地小跑回到路梔麵前,將她圍在中心。
夜影再一次主動走上前。它沒有嘶鳴,隻是深深地低下頭,將它寬闊飽滿的額頭溫柔地、近乎虔誠地抵在路梔的掌心。緊接著,令人動容的一幕發生了:整個馬群,包括剛剛痊愈的布塔,都依次低下頭,向著路梔的方向。它們用這種最原始也最崇高的方式,表達著無聲卻磅礴的感激。
夕陽為它們每一匹的輪廓鍍上了金邊,長長的鬃毛在微風中輕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超越言語的寧靜與神聖。
它們是在感謝她,感謝她守護了它們中的一員,感謝她帶來了奇跡與希望。
秦軼注視著安保隊員發來的視頻畫麵。屏幕上,肅立的馬群與被簇擁在中心的路梔構成一幅寧靜而充滿力量的畫麵,他冷峻的眉眼不由得柔和下來,嘴角微微揚起。
這時,黎驍野推門而入,一眼看見秦軼便皺起眉:「老秦,醫生不是說了這傷至少還得靜養兩周?王毅和杜仲人呢?怎麼就你一個在這沒人盯著?」
秦軼收起手機,語氣依舊平淡:「他們善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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